第0771章 進西蜀

　　庭蘭縣。
　　沈冷的大軍在縣城外紮營，除了大寧戰兵之外，城外方圓幾十裏應該已經看不到壹個人，經歷了瘋狂的打砸劫掠之後，越人在大寧戰兵的刀口下才知道怕，庭蘭縣是平越道最大的縣城，城墻很高也很堅固，最主要的是大概有四萬左右的越人廂兵退守於此，希望能借助高墻堅城擋住大寧軍隊。
　　沈冷坐在大帳裏壹直都在畫圖，他畫圖的水平確實……也就那樣。
　　陳冉拎著食盒從外面進來看了壹眼：“妳這是在給繼兒和寧兒設計蹺蹺板？”
　　“拋石車！”
　　沈冷瞪了他壹眼：“安息人的拋石車。”
　　陳冉楞了壹下：“恕我直言……”
　　沈冷：“把妳的直言憋回去！”
　　陳冉：“哦……”
　　他把打來的飯菜放在桌子上：“吃飯吧，蹺蹺板不是壹日畫成的。”
　　沈冷把炭筆仍在桌子上：“我現在聽到妳說壹日什麽的，有些心理陰影。”
　　陳冉：“我沒說過什麽吧。”
　　“壹日三餐指的是時間長短誰說的？”
　　“我說的是妳，我壹日八餐。”
　　陳冉坐下來：“妳是想用安息人的拋石車把庭蘭縣縣城砸倒？”
　　沈冷道：“之前見了韓喚枝派來的人，將沐昭桐的事大概跟我說了壹遍，現在才知道這叛亂是沐昭桐幕後操控，而江南織造府和平越道這邊的越人提供了大量的銀子，這些銀子全都進了各地越人廂兵手裏，用了幾年的時間暗中打造兵器甲械，如今庭蘭縣城裏的這差不多四萬越人廂兵，他們的武器配置不比咱們的差。”
　　沈冷道：“巡海水師分走五千戰兵給葉開泰大人，分走五千給王根棟率軍往東南大廣縣，滿打滿算我手裏還有壹萬壹千人，在裝備差不多的情況下，以壹萬壹千人猛攻壹座城墻高大堅固還有四萬多軍隊守著的城池……”
　　他搖了搖頭：“這壹仗不好打，在窕國的時候我就覺得安息人的那種拋石車威力很大，射程比咱們的拋石車要遠，可是因為太大太笨重，沒法裝船，所以我只能是讓人拆解然後畫圖送往長安，如果現在我有壹百架那樣的拋石車也就不至於犯難。”
　　陳冉嗯了壹聲：“硬攻的話損失必然不小。”
　　沈冷扒拉了兩口飯：“讓妳去看四周地形，有什麽發現沒有？”
　　“沒有什麽可利用的，庭蘭縣和拓海縣是平越道少見的旱地，除了這兩個地方之外，大部分種植的都是水田，而這邊河流稀少，也就沒有什麽引河水灌城的可能。”
　　沈冷嗯了壹聲：“林子裏的樹能用嗎？”
　　“能，打造攻城器械沒問題。”
　　“讓輔兵伐樹，先打造兩輛攻城車，選巨木造攻城錘，然後看看能不能造出來壹些樓車，與城墻等高甚至比城墻高壹些才好，我們的弓箭手才能壓制城墻上的越人守軍。”
　　“已經安排下去了。”
　　陳冉喝了口水：“我還安排人在城外不間斷的大聲宣讀棄械令。”
　　沈冷笑了笑：“幹得漂亮。”
　　陳冉：“打下來庭蘭縣之後，再往東南就沒有什麽難啃的骨頭了，不過這地方想打下來也真沒那麽簡單，我安排斥候打聽過，在越人廂兵退守庭蘭縣之前，運送了大量的糧食物資進去，推測城中存糧足夠他們堅守好幾年的，所以圍而不攻也沒有什麽威懾力，唯有速戰速決。”
　　他看著地圖：“可是想打下來這樣的堅城，速戰速決又太難了。”
　　“就怕他們把城門都堵死了，攻城錘都撞不開。”
　　沈冷看了陳冉壹眼：“安排壹下在城外喊話的人，換換詞，告訴城裏的越人百姓，與叛賊勾連不清者必殺，但，越人殺叛賊者無罪，非但無罪，還有賞，城破之後，所有沒參與城防沒有與叛軍勾連者，可以返回自己的家裏，並且分得土地，我保證不會有人追究。”
　　陳冉起身：“我這就去。”
　　沈冷嗯了壹聲：“下次送飯帶點肉菜，太素了。”
　　陳冉：“人家當將軍的都是與士兵同飲同食，妳這還老想著開小竈。”
　　沈冷：“我饞啊。”
　　陳冉楞了壹下：“這麽理直氣壯的說出來我竟然沒有什麽合適的詞來反駁妳。”
　　沈冷：“早知道不把那兩個禦廚送回去了。”
　　陳冉：“妳可拉倒吧……”
　　他回頭看向沈冷：“跟著妳不到半年，咱們出兵進攻的時候，那倆家夥壹個拿著炒勺壹個拿著鐵鍋就要上戰場，拉都拉不住，要是跟妳到現在，現在在庭蘭縣城外罵街的就是他倆妳信嗎。”
　　沈冷想了想：“是兩個好苗子。”
　　陳冉白了他壹眼：“我晚上想想辦法吧，搞點好吃的。”
　　沈冷挑了挑大拇指，陳冉快步離開。
　　西蜀道。
　　從平越道要進西蜀道，最好走的路必然要過牧嶼關，西蜀道山路連綿，就算是大寧的國力都沒有辦法讓整個西蜀道都通上大路，那不是財力人力的問題，是有很多地方根本就不可能造出來路，進牧嶼關後的路倒是比較好走，可走不了百裏就會進山，路倒是還算平只是太窄，對於普通人來沒什麽問題，對於大軍來說，這樣的山路沒辦法讓大軍隊列更寬，前後的長度比走在平地上要長兩倍還多，人都要走的小心翼翼，運送糧草輜重的車輛走的會更慢。
　　有無數個箭痕的黑色馬車在牧嶼關外停下來，看起來仿佛是從古戰場上穿越過來的。
　　肩膀上掛著繃帶的聶野從戰馬上跳下來，等在牧嶼關的西蜀道廷尉府的人快步迎接過來，為首的是千辦納蘭小敵，原本的廷尉府只有八千辦，後來皇帝下旨擴充廷尉府規模，非但將廷尉府從刑部分離出來，還籌劃在大寧各道設立廷尉府分衙，主持分衙的都是千辦級別，這樣壹來，大寧廷尉府的千辦數量就會達到幾十個。
　　可是這樣的規模並不是說擴充就能立馬擴充到的，廷尉府選人極嚴苛，不能隨隨便便調過來壹批人就行，韓喚枝對人的要求嚴苛到有些不近人情，而這不僅僅是個人能力上的事，所以時至今日，也就是陛下曾經生活過的西蜀道很快就建立起來廷尉府分衙，從雲霄城選納蘭小敵為千辦主持西蜀道廷尉府分衙事。
　　此時此刻，廷尉府西蜀道分衙能調動的兩百余人都在這了。
　　納蘭小敵跑到馬車旁邊，垂首：“拜見都廷尉大人。”
　　“別那麽多客套了，妳和聶野上來。”
　　韓喚枝的聲音從馬車裏傳出，從聲音裏就能聽出來他有些疲憊，納蘭小敵看了壹眼那輛黑色馬車，箭痕密集到猶如暴雨洗禮過壹樣，還有幾處大的痕跡，顯然是刀砍出來的，他無法想象出來在這之前都廷尉大人經歷了什麽。
　　韓喚枝睜開眼睛，看了壹眼納蘭小敵：“可調用的人手有多少？”
　　“現在能調用的大概兩百三十人，屬下已經下令調集各縣人手過來，十天之後，應該還有兩三百人可用。”
　　“兩百多也夠用了。”
　　韓喚枝道：“從此處到雲霄城要走多久？”
　　“最快十五天。”
　　“嗯。”
　　韓喚枝道：“我之前派人送信讓妳辦的事辦好了嗎？”
　　“屬下知會了雲霄城府丞劉文生，也知會了西蜀道戰兵留守的將軍潘恒，兩位大人商議之後，已經按照大人妳的交代，從那壹天開始雲霄城所有老人不許出城。”
　　他看向韓喚枝試探著問了壹句：“沐昭桐真的是在雲霄城？那可是……那可是陛下久居之地，他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他膽子比妳想象的大。”
　　韓喚枝擺手：“走吧，路上說，不要耽擱時間了。”
　　廷尉府的隊伍隨即出發，而在韓喚枝的馬車後邊還有壹輛囚車，囚車裏綁著兩個人，壹個是長途縣縣令李洪奎，壹個是縣丞高王孫。
　　李洪奎狠狠的瞪了高王孫壹眼：“妳騙了我那麽久，我就懷疑過妳瞞著我接受閣老的指令，妳卻不承認，妳說什麽妳和閣老那邊認識還是我從中介紹，我對妳算是推心置腹，妳呢！”
　　高王孫苦笑：“大人，現在再爭執這個有必要嗎？我們都已經是階下囚了……”
　　“我只想知道，閣老的人是什麽時候聯絡妳的。”
　　“就在大人給我牽線之後不久，因為我是縣丞，廂兵都在我手裏，可能閣老覺得直接分派我做事比讓妳傳話省事壹些吧……他讓我聯絡四周臨縣的廂兵，為了便於聯絡有人專門見我，我知道閣老可能在西蜀道，那個聯絡我的人有壹次不小心說漏了嘴，他算計路程時間的時候說了壹句到西蜀道雲霄城怎麽樣怎麽樣，我問他，他又矢口否認。”
　　李洪奎嘆道：“其實妳說的也對，都不重要了。”
　　高王孫搖頭：“也許我們從壹開始就知道是這個結局，只是沒能扛得住那壹年好幾萬兩銀子的誘惑。”
　　就在廷尉府的隊伍進入牧嶼關的時候，在路邊等候廷尉府隊伍先行的人群中，宋謀遠拉了拉帽子往後退了幾步，當他看到廷尉府的人就知道閣老在西蜀道的藏身處應該已經暴露了。
　　他轉身走到壹個也要進牧嶼關的行人面前，看了看那人的馬：“這位大哥，我有急事要趕路，請問妳的馬賣嗎？我可以出高價。”
　　那人壹怔：“賣給妳我豈不是要走路，況且這只是壹匹騾子，跑不快的。”
　　“無妨。”
　　宋謀遠從懷裏取出來壹張百兩的銀票：“我確實有急事，這銀子足夠妳再買壹匹，還請成全。”
　　那可是壹百兩銀子，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哪怕是大寧的百姓來說，壹百兩銀子都是不小的數目了，那人猶豫了壹下，點頭：“賣給妳就是了。”
　　他把銀票接過來，然後把韁繩遞給宋謀遠：“妳這是有什麽急事？”
　　宋謀遠搖頭，牽著騾子往城關裏走了。
　　賣騾子的人真是美滋滋，壹百兩銀子別說買壹匹騾子，他回家之後甚至可以把老房重建起來，可是他越想越不對勁，看著已經進了牧嶼關的宋謀遠背影，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找到城門口的守軍士兵把這事說了壹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