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其所追尋的遠方 XVI

方鸻放下通訊水晶，不由陷入沈思之中，但只片刻，便擡起頭來。他反手脫下大衣，扯下裏面防身的內甲，丟在地上，露出內襯的皮馬甲；同時解下牛皮水袋，工具箱與壹些零散瑣碎的物件，包括藥水等等，壹壹丟掉，最後拿出第二只滑翔翼背包，背在身後。
他將通訊水晶掛在胸前，拉下風鏡，壹只手點亮水晶，開口問道：“葉華大神，馬哈紮爾是什麽職業？”
兩道半透明的羽翼從方鸻身後張開，伸出，猶如青色的羽流，上下浮動著。他吸了壹口氣，看向前方灰蒙蒙的戰場，沙盜們正沿著街道前進，像極了壹群灰地鼠，馬哈紮爾與他的蜥蜴騎手們正在戰場的中央。
方鸻縱身壹躍。
“馬哈紮爾是十級夜鶯七級銃士，剩下三級未知，但總體來說是二十級**手，其後進階是壹個**手十分罕見的分支，就是沙海狂刃。這是壹個伊斯塔尼亞特有的職業，小心他的爪鉤技能。”
“三十級之後的職業，暫且未知，從轉職方向來看，盲猜是狂風騎士與沙之領主中的壹個。”水晶中傳來的葉華的聲音，語氣仍舊十分冷靜。
爪鉤？
方鸻不禁有點無語——這是賊遇上了賊祖宗，自己臉有這麽黑麽，艾塔黎亞的職業方向有幾千上萬類，自己怎麽就撞上了壹個萬中無壹玩爪鉤的行家——他可不認為自己那三腳貓的把戲，可以在壹個四十級以上的夜鶯面前走壹個來回。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
青色的尾流從城頭之上拉出壹條長長的弧線之後，猛地從沙盜們的頭頂上壹掠而過，在雜亂無章的戰場之上，這道耀眼的光芒不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沙盜們經歷過起先的驚愕與騷亂之後，很快拿起小短弓與手弩，胡亂壹氣向他射來。但松軟無力的手弩與短弓只射出幾支稀疏的羽箭，方鸻反手在魔導爐上拉下壹個手桿，白光閃爍了壹下，幾支羽箭便彈開去。
不過護盾也隨之清零——
狂風拂動著少年額前的發絲，但絲毫不能影響其目鏡之下的視野，眼簾之中的景物正在飛速後退，猶如壹幅被拉伸了的畫面，印下下方沙盜驚愕、憤怒與張口尖叫不壹而足的神情。
他向右微微壹側身，青色的尾流便在戰場上空劃出壹道長長的轉向，避開了戰場的中央，向著壹條街道上空飛掠而去。
下方的沙盜用伊斯塔尼亞的土話尖叫著，大約是要把他打下來壹類的意思，沙盜們顯然也不是傻子，從這道光之中感到本能的威脅。但方鸻恍若未聞，收回手，‘哢’壹聲將信息化水晶插入皮襯馬甲上的嵌槽之中，並輕輕在上面壹拍。
他已飛臨那條街道上空。
青色的尾流掃過之後，兩輪光陣壹左壹右在方鸻身後展開，兩道閃爍著金光的軌跡從光陣之中壹躍而出，它高高拔起，然後交錯向下壹折，猶如俯沖狀延伸向下方的沙盜之中。
那金色的折線，便是沙盜們漆黑的眼底所映出的最後的光芒——
轟然壹聲巨響，爆炸產生的氣流與火焰，將無數殘渣與泥土壹起掀上天空，與殘缺的人體壹起，稀裏嘩啦落了下來，但青色的羽流早已向前沖出了滾滾的煙塵，帶著方鸻壹起將這壹切拋諸身後。
然後更多的光門打開了，飛散的金色的光羽，如同無數小精靈壹樣環繞著方鸻向前，那束青光所過之處，金色光雨紛灑而下，每壹線，每壹束，皆帶來華美無比的死亡之雨。
黑暗之中爆炸的閃光，仿佛追逐著方鸻，壹線向前，在其身後，化作炎與火的地獄。
那壹幕不要說正在撤離的王宮守衛們，熠熠的光芒折射在這些人的眼中，只猶若壹朵盛開的，名為的希望的花，令每壹個人都不由駐足。
就算是留在城頭之上的葉華，眼中倒著這黑暗之中的光芒，也忍不住有些異彩。當人們掌控著壹個職業之時，最重要的並非等級，而也不是經驗，抑或者掌握了多少類的技能......
而是，當壹個人的想象力，超越了壹切所約束他的極限之時，這個職業，便能在其手上綻放出常人所無法想象的光芒。它會打開壹扇門，那門後是前所未有的境地，人所未至之地，從那壹刻起，便不再是經驗與能力推動著妳，而是妳推動著壹個職業向前——
那就是，頂尖的起點。
這位遊俠之王不禁輕笑了起來。
......
當馬哈紮爾的視線為爆炸所吸引之時，所看到的，正好是這樣的壹幕。
火焰與閃光追逐著那束青光前進，他仿佛看到了壹頭張開羽翼的龍，青色的龍，那羽翼之下是死亡的閃光，看似緩緩，實則飛掠而過，所過之處，只留下壹片焦黑的地獄。
而身處煉獄之中的沙盜們，已經是壹片兵荒馬亂，只能挨打，不能反擊的局面，讓他的手下四散而逃。
街巷之中偶有幾點火器的閃光，但零星不成規模。那道青光只輕輕壹折，越過街道，越過屋頂，又借助地面效應再壹次拔高，然後青光猛然壹個折向，向沙盜大軍的另壹翼掃了過去。
留在那裏的沙盜們親眼目睹了這壹幕的發生，看到青光向他們飛來，齊齊發出壹聲尖叫，轉身就逃。
留在人群之中馬哈紮爾真正的親信，還想停下組織壹波反擊。領隊之人找來壹隊銃士，正準備在街道之上列陣，但街上那麽多人，爭先恐後地逃竄，幾乎是轉眼之間便將這支隊伍沖了個七零八落。
那領頭之人氣急敗壞，拿出彎刀連連砍了好幾個人，但無濟於事，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束青光飛掠而至——
無數白色的光芒在方鸻身後閃現，猶如壹雙雙張開的眼睛，閃爍著冷冽的光芒。金線從光門之中躍出，再壹次環繞在方鸻左右，甫壹出現便俯沖向下，帶來壹道道光雨，落入沙盜之中，然後化為壹道奪目的閃光——火焰與氣流將無數人沖飛出去。
馬哈紮爾的親信們射出爪鉤，飛上屋頂，那些人算不上是馬哈紮爾身邊最精銳的近衛，但大約也有二十五六級，他們借助爪鉤之力躍上半空，猶如跳蚤壹樣，向方鸻飛了過來。
方鸻看著這些人手中明明晃晃的彎刀，想也不想，用手在飛翼背包上左右壹摁，‘哢、哢’兩聲輕響，背包脫離飛出，向後拋去。方鸻向下壹沈，同樣射出爪鉤，向前飛掠而去，與那些人壹下壹上交錯而過。
馬哈紮爾的親信們微微壹怔，正要在半空之中射出爪鉤轉向，但壹道青色的光芒忽然映入了他們的眼簾，他們回頭，驚愕地發現自己正好撞入背包張開的羽流之中——而那青色的光芒，其實不過是密集的風元素。
在風元素的推動之下，這些人頓時橫飛了出去，‘嘩啦’幾聲巨響，撞入了附近的建築屋頂之內。
至於是死是生，方鸻不知道，也管不著。
脫離了飛翼背包之上，方鸻借助著左右交錯的飛爪前進，猶如在建築之間蕩著秋千，他早已熟悉了這壹套，形成了本能，前進的速度不但不慢，反而更快了。而唯壹不變的，是那金色的光雨，仍在向前延伸——
他獨自壹人，把沙盜的左右翼攪得壹片大亂之後，又再壹次轉向，向沙盜大軍的先鋒飛了過去。
馬哈紮爾終於坐不住了。
對方這壹通擾亂下來，可能真正造成的傷亡沒多少，但已經快要動搖軍心了。自從經歷過之前那壹幕之後，他就明白盲從者沒安好心，那些人絕非善類，在他們頭頂上還懸著壹柄明晃晃的利劍。
而卡珊宮雖然只剩下薄薄壹道宮墻，可撤退進去的王宮禁衛們絕非等閑，他還得依托這些人壹鼓作氣攻進去，決不能任由對方牽著鼻子走。
他猛地勒住韁繩，向著周圍的親信們呼哨壹聲，拔出彎刀，向那個方向壹劃。
四周的沙蜥蜴騎士皆是這些年他籠絡下來的精銳近衛，得到命令立刻齊聲應諾，也不管前面是不是還有其他沙盜，雙腿壹夾，縱龍沿街道向前發起沖鋒。周圍沙盜立馬壹片人仰馬翻，生生讓馬哈紮爾與他的騎士們趟出壹條道路來。
而這邊壹動，半空中的方鸻立刻得到提示。
“艾德，馬哈紮爾動了。”葉華的聲音再壹次從通訊水晶之中傳來。
方鸻回頭壹看，果然看到正分開人流向前的蜥蜴騎士，他從中看不到那位沙盜之王，但想必應當在這壹眾騎士之間。
他看到這壹幕，想也不想，伸出右手向附近壹座高塔射出爪鉤，借助飛爪之力，再壹次在戰場之上轉向。但這壹次他非但沒有遠離，反而向著沙盜之王的方向飛掠過去，只是在靠近之前又再壹次射出鉤爪，鉤住了另壹側的屋頂——
馬哈紮爾遠遠看著方鸻向自己飛來，想也不想，便從龍鞍上扯出手銃，指向那個方向。他身邊的沙蜥蜴騎士們也有樣學樣，紛紛拿出長槍短銃，瞄向夜空——但黑暗之中壹片火光閃過，硝煙升起之時，方鸻已借助第二道鉤爪，險之又險地劃過了壹道弧線。
並從沙盜之王壹眾的最大射程之外，飛了回去。
看到這壹幕，馬哈紮爾心中不由升起壹團怒火。
他哪裏看不出來，方鸻此舉就是專門為了挑釁他而來，但明知是挑釁，他還是磨著牙用低沈的聲音下達了命令：“給我抓住他！”他若不找回這個面子，即便是此戰之後，在手下眼中威信也會大打折扣。
人們記起這壹幕時，不會記得當時的環境如何，只會想到他這位沙盜之王，沙漠之中的孤狼，也有力所不逮的時候。
壹位強敵環伺的王者，最害怕的是什麽？害怕的是他的手下會看到，他並非全知全能，也有他所顧及不到的地方。而在那些地方，就會有不切實際的野心誕生。
他甚至可以抓不到那位公主殿下，但卻不能在手下面前失了威嚴，因為沙盜之王只有壹個，但可以成為沙盜之王的人，卻可以有很多——
他身邊的親信們可能還沒想到這麽多，但主辱臣死，方鸻的舉動，在他們看來更像是對於自己的諷刺，沙盜之王的命令，此刻很好地切合了每壹個人心中所想，騎手們沈默寡言，只馬上轉向追去。
而方鸻在這個時候，放出了最後幾枚火巨靈，然後收回鉤爪，壹個翻身落回地面上。
他不得不落地，倒不是因為法力值不足的原因，因為可以殺人回藍，加上蛛網效應，他的法力值其實壹直維持在壹個健康的狀態。不過問題在於，他的魔導爐已經過熱了，在過載的情況下，不要說鉤爪，他基本變回了壹個普通人的狀態。
不過落地之前，他就已經規劃好了路線，何況還有遠在城頭之上的葉華指示：
“艾德，妳前方有壹條通路，折向西邊，將他們往我這個方向帶。”
“需要多久？”
“五分鐘。”
方鸻壹點頭，避開圍攏過來的沙盜，便閃身進入壹條小巷之中。
不過他還是低估了沙盜的反應速度，馬哈紮爾的親信們的身手與老練，顯然出乎了他的想象。方鸻很快看到壹淡淡的影子，從前方的屋頂之上飛掠而過，他心中悚然而驚，看到那道影子馬上又折返了回來。
方鸻趕忙轉向，便聽到身後傳來壹聲尖利的哨聲，只是哨聲剛剛響起，便戛然而止。
他回過頭去，正好看到那個人從屋頂之上幹凈利落地歪倒下來。
通訊水晶中傳來葉華的聲音：
“我能幫妳的次數不多，艾德，否則會引起馬哈紮爾的警惕。”
方鸻點點頭。
回手摸了壹下魔導爐，余溫尚存，但已經不是燙手了。他用手在信息水晶上輕輕壹點，‘嗡’壹聲輕響，兩點銀光飛上天空，隱秘難查地分離開來，壹左壹右向戰場半空飛去。
戰場上的視野很快傳入他的目鏡之內——
他甫壹消失，沙盜之王便與其壹眾親信舉起左手，同時拿起壹只木笛吹出尖銳的笛音，壹只只幻影狀的茶隼，撲扇著翅膀出現在這些沙蜥蜴騎士的手臂之上。沙盜之王與他的手下將手壹擡，這些幻影茶隼立刻紛紛飛上半空。
只片刻，沙盜之王與壹眾騎士便向這個方向圍了過來。
而與此同時，左右兩邊還各有為數不少的沙盜也圍攏了過來。
方鸻見狀暗叫了壹聲不妙，這肯定是那個什麽‘沙海狂刃’的技能，這個職業多半還有壹些馴獸師、幻獸使或者說德魯伊的能力之壹，對方這東西可比他發條妖精厲害多了，因為發條妖精還存在實體，還需要他自己去操縱——
而這東西飛上天之後，連在什麽地方都找不到，尤其是在這夜色之下。
而且沙盜之間，肯定有什麽聯絡的手段，否則前面這些沙盜不會反應這麽快。
不過他擡頭壹看，忽然發現這個地方自己有些眼熟，不遠處那灰白色的，高聳的尖塔，不正是瑪爾蘭的聖殿麽？四周的路線圖像是壹下子湧入了他的腦海之中，壹剎那之間，讓他找到壹個辦法。
他再壹次轉過身，向著壹個方向發足狂奔而去，越過幾個轉彎之後，那高大的聖堂果然映入他眼簾——不過同時映入他眼簾的，還有壹左壹右圍過來的壹眾沙盜。其中更有沙蜥蜴騎士，舉起手中的彎刀，向他直沖而來。
壹百來米的距離，對於壹頭成年沙漠蜥蜴來說不過是轉瞬即至，而方鸻看也不敢看那個方向，只徑直穿過廣場，聖堂的大門洞開，他奔上臺階，然後壹下闖了進去。
大廳中果然還有留守的騎士。
瑪爾蘭的騎士們已經在準備撤離，但這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顯然讓他們吃了壹驚。
而在復活池之中，方鸻眼前壹亮，看到壹張熟悉的面孔。洛羽手持法杖，正從裏面走了出來，壹擡頭，便看到自己的團長，正有些驚喜地看著自己。
“洛羽，施法，”方鸻大喊壹聲：“冰墻！”
蜥蜴騎士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聖堂大門之外。
洛羽眼中閃過壹道光芒，只‘篤’壹聲將手中法杖向前壹支，支在地面上，然後壹重重法陣在他腳下展開，淡藍色的光芒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形成壹枚璀璨的水晶，懸浮在這位元素使前方。
他張開口，開始吟誦晦澀的咒文。
而正是這個時候，留守的騎士們互視了壹眼，紛紛拔出場劍，向著門口攔了過去。他們排成壹列，直接越過方鸻，直接攔向後面的沙盜騎士。方鸻轉過身去，只看到壹灰壹白，兩道人流在聖堂大門之前撞在壹起。
在那壹刻，壹道潔白的光華從聖堂臺階之上產生，直接將那些沙蜥蜴騎士震飛了出去。
騎士們看著這壹幕目瞪口呆：“瑪爾蘭大人！？”
方鸻見狀長籲了壹口氣，還好，這位正義女士還算可靠，沒在****拋棄了自己這位選民。
而他回過頭，洛羽剛好完成了法術，將手壹舉，水晶砰然炸開——從聖堂之外產生了壹支支向上拔地而起的寒冰獠牙，突開地面的方磚，‘嘩’壹聲伸向上方，它們彼此並列，緊密排列成壹面密不透風的墻壁。不偏不倚，剛好將聖堂大門堵壹個正著。
方鸻立刻向其他人提醒道：“離開這個地方，我們走後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