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彌漫霧氣背後的不速之客

艾塔黎亞建立在第二類元素之上。由於輝光物質像是閃耀的星光，因此人們又將之親昵地稱為‘星輝’。
確切的說，這是壹片洋溢著星輝的海洋。數不盡的第二類元素充斥在整個世界之中，蘊含著浩瀚如煙海壹般的高維信息。
這裏的所有壹切皆由星輝（第二類元素）構成，包括生命本身甚至於它等同於生命。因為死亡僅僅代表星輝在生命體內的流失，而不是消亡本身。借助幾位神的力量譬如醫護之神米萊拉、正義之光歐力、純潔少女愛紗與機運眷者羅曼，在這個世界上人們獲得了多次復生的能力。
而直到體內的星輝徹底熄滅，生命形態才會回歸本質，真正歸亡並重新與世界同化。艾塔黎亞的原住民似乎早就了解這壹過程，他們從哲學的角度來看待它，將之稱之為‘萬物的歸宿’。
對於選召者來說，過程幾無不同，但結局稍有差異。人類通過與輝光物質的同調來獲取星輝，體內星輝的多少等同於他們與世界同調的程度，當完全歸零時選召者會被艾塔黎亞的星海所排斥，回歸實體形態並永遠失去再次進入的機會。
此外，由於艾塔黎亞星門本身亦是以恒輝物質所構建，所以即使是方這樣的偷渡者，也壹樣可以獲得少量的星輝。大約是正常選召者的壹半還少壹些。
不過對於選召者來說，艾塔黎亞有壹個絕對的禁忌。
即死寂區
由於死寂區直接排斥輝光物質，所以在這裏死亡的選召者將無法溝通他們體內的星輝，會被艾塔黎亞的星海直接排斥出世界之外。
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第壹次任務就會遇上這樣的場面，他好不容易才來到這個夢想之中的世界，還沒真正展開自己的冒險之旅，難道就要永遠地離開？他腦子壹時間有些亂，話卡在喉嚨裏說不出，只隱隱聽到有人好像在叫他的名字，那聲音恍若從天邊傳來壹樣，又帶些焦急。
“艾德！”
“艾德！？”
方猛然之間反應過來，才回過神那是絲卡佩的聲音。他好像壹下子找回了自己，大喊道：“絲卡佩小姐，這裏是”
回應他的是壹聲驚呼。
“小心！”
方楞了壹下，下意識地擡起頭。
土丘上方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壹道黑影，撲了下來，巨力直接將他撲倒在地上。他聽到壹陣混合著喉音的低沈咆哮，壹股混夾惡臭的腥氣撲面而至，才看清壹張布滿雪白尖牙的巨口，腥紅的尖舌在顎垂下揚起，帶著拉長成絲狀的唾液向他壹口咬來。
巨狼方心臟都差點停止了，這種生物有兩個亞種，森林巨狼生活在努林那瑞巨樹丘陵；荒原巨狼棲息在羅塔奧的奧古荒野之上。
這是壹頭森林巨狼，銀色的鬃毛與巨大的體格就是它的標誌性特征，它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方拼命用手伸手就托住那巨狼的下巴，這產生了壹點作用，但手上也被尖利的牙齒和爪子割開了好幾條口子，鮮血淋淋。
森林裏傳來壹聲唿哨。
巨狼忽然改變了策略，壹口咬向他另壹側脖子。
完了，方心中壹陣絕望。他這才明白為什麽森林巨狼會出現在這裏，因為對方有德魯伊。壹想到這裏是死寂區，他又不知從那裏生出壹股子血勇，揮拳亂打，壹拳打在了巨狼的眼窩裏。
巨狼的尖牙幾乎都要咬開了他的脖子，血流如註，在這千鈞壹發之際吃痛地擡起頭，壹爪子將他掃飛了出去。
背後是壹段殘垣，上面布滿紫蘿，方騰空而起撞在上面，痛得差點背過氣。他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卻看那巨狼搖晃了壹下碩大的腦袋，兩只焦黃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發光，又向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方心中不由升起壹股無力，就算他完好無恙再乘以十也未必是這頭巨狼的對手，何況現在。
那頭畜生壹身光潔的銀毛完全張開來，威風凜凜，體型幾乎大了壹圈，四足著地僅拱起的背脊就有接近兩米高，活像壹頭壯實的公牛。
它呲牙咧嘴，喉嚨裏回蕩著低沈的咆哮著。
這是攻擊的前兆。
方只能撿起壹塊燧石握在手中，他血液裏就流淌著不服輸的性格，不知何為引頸就戮。壹道黑影從灌木叢中射了出來，壹頭撞在那巨狼身上，帶著低沈的怒吼，將那畜生掀飛了出去。
是魁洛德，方驚喜得差點叫出來。魁洛雙手舉劍，向下壹斬，但那巨狼向後壹滾，讓他壹劍砍進了厚厚的落葉之中。
“小……”方激動地張了張嘴，試圖提醒對方這裏是死寂區，但喉嚨裏像是有壹團破布，沙啞得發不出任何聲音來，急得他直哼哼。他依稀看到魁洛德與巨狼纏鬥在了壹起，略占上風。
正在這時，森林幽暗處滑出了壹道陰影，站到了魁洛德背後不遠處。那人穿著壹身臟兮兮的毛皮衣物，體格瘦高，生了壹頭油膩的黑色長發，陰沈的眼珠子深深地凹陷在眼眶裏面，臉頰幾乎皮包骨頭，手上握著壹把短劍，刀刃沈黑，無壹絲光澤。
那是壹把由奇異的鐵木打造的短刀，在努林那瑞，德魯伊們常用這樣的材料打造武器與盔甲。他出現得幾乎悄然無聲，魁洛德也毫無察覺。方見狀心中焦急到了極點，不知從那裏生出壹股力氣從喉嚨裏發出了聲音來，但正是此時他感到脖子壹涼，壹把利刃架上了他的咽喉，壹只手捂住他的嘴巴，並使勁將他向後拖去。
方只能焦急地發出低沈的嗚嗚的聲音。
身後縈繞著壹股淡淡的氣味，有點像是卡普卡壹帶原野的氣息，那裏廣泛地生長著許多薰衣草，帶著清淡的馨香。方意識到鉗制住自己的人是個女人，那個女人用冰冷的刀鋒提醒他：“別亂動”
方忽然雙手壹把握住匕首，用盡全力將它扯開。那女人嚇了壹跳，沒預料到他如此剛烈，壹時間竟然沒反應過來。他指間鮮血淋漓，翻卷皮肉下幾乎露出森森白骨，乘對方手稍稍松開，他張開嘴壹口向她手指猛咬下去。
他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那女人痛叫壹聲壹把將他丟開，“妳屬狗的嗎！”她氣得大喊。方血淋淋地張開嘴，大喊道：“小心！”話沒說完，便被當胸踹了壹腳，飛出去好幾米遠重重摔在地上。
魁洛德這才驚覺，回過頭來，那個臟汙的男人自然進入他的視野。後者端著短刀如閃電般向他刺去，魁洛德反手壹劍擋住他，刀劍交擊發出壹聲尖利的顫鳴，灑出壹片火花。
那德魯伊還想再進攻，但橫裏壹箭射來，他的巨狼夥伴反應極快，竟壹躍而起壹口將箭叼了下來，上下顎壹合咬了個粉碎。
霧氣中絲卡佩握著長弓走了出來，她身後跟著其他人但已寥寥無幾，而且人人身上帶傷。絲卡佩看到這邊的情況壹個箭步沖向方。但那個女人反應更快，她先壹把抓住方的頭發，將冰冷的匕首壓在他脖子上。
“這是妳們唯壹的煉金術士吧？”
絲卡佩壹下止住了腳步。“我建議妳趕快逃。”她有些認真地對那個女人說道。
那女人正準備說什麽，忽然地面微微壹震。
方不遠處有壹片積水的坑窪，他看得清楚，波平如鏡的水面上忽然蕩起了壹圈圈漣漪。
那個德魯伊也楞了壹下，壹手安撫自己的巨狼，同時回頭向森林中看去。
方瞅準這個機會，突然對那女人說了壹句話，他虛弱得嘴巴壹張壹合，但就是發不出聲音。
“什麽？”那女人微微壹怔，低下頭疑惑地看了他壹眼。“我說小心眼睛”方小聲說道，右手五指並攏，像遊魚壹樣向上壹翻，手套上的銀軌哢哢壹陣晃動。上衣兜裏發出嗡壹聲輕響，飛出壹道金色的光芒，直撞在她的眼眶上。
女人吃痛地低喊壹聲，捂住眼睛，方想也不想掙脫她向絲卡佩跑去。“該死！”那女人快被氣死了，她壹只手捂著眼眶追過來想要壹把抓住方的後頸，但正是這個時候，地面忽然猛烈地晃動了起來。
仿佛經歷了壹場地震，兩個人齊齊摔倒在地上。
那個看森林方向的德魯伊終於變了臉色，他不知道嘀咕了壹聲什麽；大概只有那個女人聽清楚了這句話，她臉色慘變擡起頭問道：“那東西怎麽可能來這裏，這不是還在遺跡的外圍？”
德魯伊壹句話都沒多說，只對她說道：“快跑！”
說著帶著自己的巨狼，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森林中。
方還沒反應過來，他剛好看到那個女人有些緊張地爬起來，似乎也打算逃走。但正是這個時候森林的地面忽然開始猛烈地搖晃了起來，所有人都立足不穩摔倒在地上。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方忍不住聲音沙啞地問道。
“那東西來了。”絲卡佩扶起他，臉色有些蒼白低答道。
“那東西？”
話音未落，他就聽到壹聲驚叫。
那聲音是先前那個德魯伊發出來的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向那個方向看去，然後便震住了。遠處森林中竟傳來了壹聲尖利的汽笛聲，彌漫的霧氣之中，壹片巨大的陰影正在浮現。
方不知應該怎麽形容自己看到的壹切，他首先聽到的是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金屬彼此碰撞、齒輪彼此咬合發出的吱吱嘎嘎的巨響，然後是尖利的排氣聲，壹道道白煙從那巨物體表噴出，融入彌漫的大霧之中。
壹頭構裝體‘巨獸’漸漸分開這霧氣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方覺得那興許應該是壹頭千足蟲壹頭由無數齒輪，卷曲的鐵皮與金屬的肢體構成的龐然巨物，鋼鐵的骨架之下，是無數往復運動的活塞，規律地轟鳴著，帶動數不清的肢足前後劃動，如同壹葉葉鋒利的金屬刀刃，推動它飛速前進，參天古木在它龐大的軀體下猶如牙簽壹般脆弱，被撞得幹折枝斷。
密密麻麻的管道網絡，延伸至這頭巨獸的背部，在那裏從背甲下伸出密密麻麻的排氣煙道，形成猙獰恐怖的森林。四對閃爍著紅光的復眼，霧燈壹樣穿透了彌漫的林霧，落在在場每壹個人身上。
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魔導器，但他從沒見過這個形態的魔導器。
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更加寒冷了，連樹木上也紛紛結了壹層薄薄的白霜。
巨獸忽然之間昂起頭來，發出壹聲長長的嗚咽聲那是汽笛的轟鳴。它張開布滿齒盤的口器，方這才註意到它下顎邊掛著壹片油膩的毛皮，上面還粘滿了血跡，似乎正是先前那個德魯伊的衣物。
在口器的下方，有三並列的噴口，上面還冒著絲絲白煙。他忽然面色大變，喊道：“快躲開！”
但已經晚了，壹聲尖嘯，三道白色的霜箭好像是利箭壹樣射了出來。只有絲卡佩壹個人來得及向前壹滾，霜箭掃過人群，留下三四具冰雕。
所有人不由得感到頭皮發炸，“快，躲到建築裏面去！”有人喊了壹嗓子，眾人這發現身後不遠處就是壹片殘存的遺跡建築，連忙紛紛避入其中。
絲卡佩也扶起方，跟著走了進去。魁洛德走在最後面，但沒過多久那個銀之翳的女人竟然也跟了進來整個森林似乎都在轟鳴方回過頭去，看到後面升起的滾滾煙塵，才明白那鬼東西竟然也鍥而不舍地追了過來。
“那究竟是什麽鬼東西？”方不禁看呆了，“……塔拉之刃？”
“那要是塔拉之刃，彩虹同盟早就灰飛煙滅了。”絲卡佩苦笑道，苦中作樂的調侃了壹句。然後她又忍不住詛咒了壹句：“那些該死的大公會的人肯定早知道這壹切，只把我們當做炮灰而已。”
魁洛德聞言，忽然將劍壹橫，攔在那個銀之翳的女人面前：“想死還是想活？”
那女人像看瘋子壹樣看著他，差點氣笑了：“妳瘋了？妳們加起來也不是我的對手！”
“的確，”魁洛德點了點頭，“但是拖妳壹起下水還是沒問題的。”
那女人楞了壹下，回頭看了看那頭正在逼近的滾滾煙塵，忍不住氣得跺了跺腳：“好吧，妳究竟想幹什麽？”
“告訴我們那是什麽東西，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妳們究竟在找什麽？”魁洛德言簡意賅地答道。
“沒時間說那麽多了！”那女人大喊壹聲。
“我們可以邊走邊說。”
“成交。”
魁洛德這才回過頭去，對剩下寥寥無幾的幾個黎明之星的成員說道：“留下兩個人來引開它，其他人跟上隊伍。”
“等下，”方終於插上了話：“不能那麽做，這裏是死寂區，魁洛德先生。”
魁洛德楞了壹下，面色變得極為難看。絲卡佩甚至忍不住爆了壹句粗口：“狗娘養的傑弗利特紅衣隊，早知道他們不安好心！”其他人也跟著罵了起來。
但片刻之後，魁洛德還是看向決定留下的那兩人。那兩人壹個是戰士，壹個是遊蕩者，兩人只對他點了點頭，壹言不發地轉頭向那個方向迎了過去。
方有些吃驚地看著這壹幕。
“我們不是沒在死寂區戰鬥過，”絲卡佩看了看他，低聲說道：“犧牲兩個人總比全部都留在這裏的好，這就是團隊。另外妳不是要前往第二世界嗎，我提醒妳大陸橋上只有死寂區。”
方不由啞然。
“說吧，那是什麽東西？”這時魁洛德才回過頭問那個女人道。
“那是守護者，古代煉金術士的智慧結晶，確切的說是努美林精靈的遺產。”
“妳們的目標就是爭奪這個東西？”
“除非我們瘋了，”那女人翻了個白眼，“守護者是古代龍騎士的壹類，但是它們的控制水晶已經被銷毀了，只遵照最後壹個得到的命令，攻擊壹切妨礙它執行命令的生物。”
“那它的命令是？”方忍不住問了壹句。
“這是公會機密，我可不能告訴妳們。”那女人答道。
魁洛德看了她壹眼，也沒強求。
而方這時候才開始感到疼痛，身上的傷口無壹處不痛，但最劇烈的是手上鉆心的劇痛，痛得他哼哼起來。“忍著點，”絲卡佩柔聲說道，她沒好氣地看了看那個女人。
那女人看了看自己沾滿鮮血的匕首，再看了看方不像樣子的雙手，忍不住有點不好意思。“不怪我，”她有些沮喪地答道：“我沒想要對壹個生活職業做什麽，只是沒想到他居然那樣……”
方沒好氣地看了這女人壹眼。
但正是這個時候，眾人忽然看到先前離開的那個遊蕩者又跑了回來。他壹臉驚恐地對魁洛德喊道：“團長，我們引不開它！”
“什麽意思？”魁洛德壹楞。
他馬上就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轟隆壹聲巨響，不遠處的壹座建築物忽然整個坍塌了下來。煙塵彌漫之中，那個構裝巨蟲的巨大的腦袋出現在了那個方向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方總覺得這恐怖的玩意兒八道燈柱壹樣目光都集中在自己壹個人身上。
“這是怎麽壹回事？”魁洛德顯然也發現了這壹點，小聲問那個女人。
誰知那女人更加茫然，臉色慘白地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東西平時從來不會離開遺跡內層區域，它今天像是發瘋了壹樣……”
“艾德。”
方忽然聽到絲卡佩叫他的聲音。
絲卡佩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背包，問道：“妳背包裏面是什麽東西在發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