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2章 願望

　　斬妖除魔？
　　老道士怔了半晌，然後嘆道：
　　“好壹個妖魔鬼怪，好壹個斬妖除魔，小道士看得倒清楚。”
　　“不錯啊，世之妖魔若全都是異類，尚且還能壹眼看得分明，若是這披了人皮，卻走的妖魔道，反倒是沒辦法分辨，為害更重。”
　　這老道士剛剛也藏身於壹旁，沒有出手阻攔董雨，暗地裏想法如何，衛淵大約能夠猜測出來，他想起來了田氏女的經歷，心下自有些復雜，點頭應下，道：“道長說的是，人心之惡難以防範，千載以來，似並無變化。”
　　兩人都沈默下來。
　　衛淵低下頭看著手中從劉朝那裏奪來的玉佩。
　　白玉為底，散發出壹股靈韻。
　　現在靈氣修行還遠不曾普及，也不知道那劉朝是從哪裏得到的，居然是真貨，玉佩上鏤刻著壹道符，剛剛就是這玉符的作用，讓劉朝得以從鬼打墻裏逃出來。
　　老道士看了壹眼，倒是認了出來，道：
　　“是應天府裏白雲觀的東西。”
　　“雖然處處都有叫白雲觀這個名的道觀，但是應天府裏那壹座倒是真貨，裏面的道士有幾分道行，但是這幾代行為處事沾了太多凡俗氣，只要出錢，誰都能從他們那裏拿到符箓。”
　　“白雲觀……”
　　衛淵將這個名字默默記在心裏。
　　老道士看他手中長劍，問道：“我看妳壹手劍術淩厲，有天師府青城壹脈的路數，符法上又是天師府龍虎壹路的風格，不知道在天師府裏排哪壹代弟子真傳？受盟威箓，還是五雷箓？”
　　衛淵搖了搖頭，回答道：
　　“道長認錯了。”
　　“我並不是天師府弟子。”
　　“嗯？什麽？”
　　老道士微微壹楞，衛淵擡起頭，前面的別墅裏，最後的慘叫也早已停止，到現在，原本糾纏圍繞著別墅的怨氣已經散去，恢復了原本的樣子，他停下交談，向那位老道士點了點頭，提起劍往裏面走去。
　　鮮血四濺，幾乎將地板塗了壹層似的。
　　劉朝三人已死得透了。
　　厲鬼復仇，如何不死？！
　　但是劉朝的魂魄居然還留下來了。
　　董雨已經恢復原本模樣，壹身白衣，面容清秀，是還沒有被拐到這裏時候的樣子，戾氣散去至少七成有余，劉朝魂魄幾乎已經要消散，卻被她抓握在手裏。
　　董雨看向衛淵，厲鬼之軀，滿臉淚痕，把手裏的魂魄遞過去。
　　衛淵之前在外面聽到了這些人的交談，知道這就是那人販子，明白了董雨的意思，是希望能夠從魂魄當中得知被綁架拐走的人現在在哪裏，把她們救回來，是以於厲鬼化的狀態，仍舊沒有把劉朝魂魄打散。
　　老道士也反應過來，嘆息壹聲，面含悲憫，拱手微微壹禮：
　　“姑娘慈悲。”
　　衛淵閉了閉眼，擡手，並指壹劃，驅鬼符箓出現。
　　強行驅使早已經快要崩潰的劉朝魂魄，閉目許久，俯身在劉朝身上找到壹沓照片，這是他們盯上的目標，然後又取出壹個手機，壹個小巧的U盤，裏面有大量的數據和交易記錄。
　　劉朝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什麽性質。
　　年紀輕的時候還不在意，年紀大了，午夜夢回常常被嚇醒。
　　夜裏壹個敲門聲能讓他心跳加速許久。
　　疑神疑鬼，這些東西根本不敢放在家裏，只會隨身攜帶。
　　密碼和打開方式衛淵都通過驅鬼之術記了下來。
　　然後直接解除驅鬼。
　　劉朝虛幻的魂魄出現在旁邊。
　　老道士還未開口，衛淵擡手拔劍，看也不看旁邊那滿臉驚恐，就要討饒的鬼魂，八面漢劍之上破煞誅邪符效力尚存，壹劍便將這魂魄斬做虛無，旋即反手讓劍歸鞘，錚然劍鳴聲尚存。
　　老道張了張口，還是沒有說什麽。
　　衛淵將東西收好，這些可以交給警方處理，證據確鑿，那些人壹個都不要想跑，他轉身看著站在原地，似乎在完成復仇之後，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董雨，沈默了下，道：
　　“妳還有什麽沒有完成的心願嗎？”
　　董雨擡頭看向衛淵。
　　老道士閉上眼睛，知道衛淵要做什麽，心下略有不忍。
　　董雨嘴唇微動，道：
　　“我……我，那個孩子……”
　　衛淵緩緩點頭，道：“放心，我會把她帶走，我可以把她交給妳的父母撫養，也可以托朋友送往道門，做壹個小道童，都不會太差，這兩種安排妳來抉擇，我可以發誓，她不會再和這裏產生壹絲壹毫的關系……”
　　董雨想了很久，輕聲道：
　　“送回我爸媽那裏吧……我不在了，至少還有她可以陪著他們。”
　　“但是求妳不要告訴他們，這個孩子的來歷。”
　　衛淵仍舊應下。
　　然後看向董雨，嗓音溫和道：“沒有其他的心願了嗎？”
　　董雨本來想要說沒有了，但是剛剛提起父母，眼前閃過兩張沒有那麽年輕的臉，嘴唇顫抖了下，還沒有開口，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還想，還想再見見我爸媽……”
　　“我想和他們再說說話，我想要再吃壹次我爸媽做的飯，想要吃我爸做的蔥爆肉，想要吃我媽媽的油燜蝦，想要吃他們親手包的餃子，我，我還想見他們壹次，壹次就好……”
　　“對不起，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她擡起手擦拭眼淚。
　　看著淚流滿面的董雨，衛淵將劍收好。
　　然後伸出右手，“好。”
　　“什麽？”
　　“妳的願望，我答應了。”
　　……
　　衛淵來到孩子在的木屋前。
　　老道士掏出壹沓符箓，給孩子身上加持了壹遍，以免外邪入體。
　　衛淵將劍背在身後，用原本纏著劍的包裹在孩子衣服外面包了壹層，他的劍已經斬了數頭妖鬼，溫養出了壹股寒意，包裹著劍的布也帶上壹絲異樣，孩子覺得有些不舒服，加上衛淵又是個陌生人，當下哭起來。
　　董雨的魂魄流著淚伸出手，想要摸壹摸孩子的小手，也只能從她手上傳過去，但是那個孩子卻轉過頭去，看向肉眼裏空無壹物的地方，伸出手來咿咿呀呀地往那邊抓，也不哭了。
　　老道士看著那小手和虛幻的手指握在壹起，嘆息壹聲，移開目光，年輕時也仗劍斬妖除魔，可年紀大了，反倒最看不得這種場面，只好看向衛淵，道：
　　“妳打算怎麽走？”
　　衛淵道：“我已經給朋友打了電話，他們應該已經到山下了，再等壹段時間就能上山。”
　　“這地方畢竟煞氣太重，就算是有符咒保護，孩子在這裏呆的時間太長也終究不是什麽好事。”
　　老道士點了點頭，然後掏出兩張甲馬遞給衛淵。
　　“拿著吧小子。”
　　“這是……”
　　“這山難走就難走在山路崎嶇，得要有盤山公路，耗費功夫，從山腳回城裏就要快得多，妳讓他們等在下面，我這縮地咒速度比不過那些車輛，但是這道法自有玄妙處，日行千裏，可沒有說是什麽地形，妳從此山縱躍而下，也可如履平地。”
　　“老道士與妳壹道法咒，妳帶著孩子，快快下山去吧。”
　　他讓衛淵把兩個甲馬綁在腿上，口念縮地咒法：
　　“壹步百步，其地自縮。逢山山平，逢水水涸。”
　　“吾奉三山九侯先生令攝！”
　　衛淵和老道士道別，暫以驅鬼神通將董雨收攝，抱著被諸多符咒加持的孩子，邁步下山，速度果然奇快無比，那山路崎嶇陡峭的山坡，邁步壹走，也如履平地，絲毫沒有翻墜的跡象，最後這校尉放開豪膽，踏步於山月之間，壹步邁出便是十數米，幾有騰空禦風之感。
　　……
　　壹輛黑色轎車停在山下。
　　車旁邊，短發淩厲的周怡夾著壹根女士香煙，旁邊是微明宗弟子玄壹，以及龍虎山嫡傳宋興懷，玄壹看著黑色中的山影，神色有些沈凝，宋興懷道：
　　“那位館主為何突然又說要我們在這裏等？”
　　周怡道：“大概是因為他已經走下來了。”
　　宋興懷搖頭道：“這多走兩步山路，還不如就地等著，讓我們上山去接。”
　　“不如這樣，我們開車慢慢往上走，興許就能遇上。”
　　周怡正在思考，玄壹突然道：“來了！”
　　周怡和宋興懷看向山路。
　　安安靜靜，空無壹人。
　　玄壹微有駭然的聲音響起：“在上面！”
　　“上面？！”
　　周怡和宋興懷下意識擡頭，神色驟變。
　　山石嶙峋，老樹成林之間，壹道身影倏而踏出，氣息未盡流轉，踏步於山間林葉，復又踏前二十余米，在三人駭然視線註視下，順壹道落葉飄然下墜。
　　月色清朗，黑衣負劍。
　　衛淵呼了口氣，老道士沒有說謊，這縮地符效力果然厲害。
　　他看向車邊三人，微微頷首。
　　聲音沈靜。
　　“諸位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