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清江魚

　　西江和江左只隔了壹條江水，但風貌卻大不相同。江左多平原，水渠縱橫。而西江卻多是丘陵和盆地，地勢南高北低。
　　好在摩天崖本就毗鄰大江，季寥下船後，倒也不必再奔波多遠。
　　季寥緩步在壹處集市中，時近黃昏，吆喝聲仍然此起彼伏，好不熱鬧，全然沒有因為挨著魔教，使此處變得蕭條。僅從這壹點來看，魔教未必如江湖傳言那般兇殘，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魔教肯定絕非善類。
　　這處集市身處南來北往的要道，江湖人卻很少，季寥逛了壹圈，並未發現有多少功夫高明的江湖人，偶爾有壹兩個武功出奇的，也是魔教裏頗有地位的教眾，在集市行走前呼後擁，卻也沒讓普通人畏之如虎，顯然類似的事情時有發生。
　　魔教組織嚴密，排斥其他的江湖勢力，故而四季山莊並無在附近的聯絡點，季寥要找住處，只能去客店。商船的管事早就幫季寥在集市最好的客店高升客棧定下了天字壹號房，今夜季寥會在這裏入主。
　　旗幟飄揚，兩個大紅燈籠高高掛起，高升客棧來往的客人並不多，因為這裏住宿很貴。但在這裏住，絕對物有所值。首先這裏的菜很好吃，據說主廚是壹個從皇宮退下來的禦廚；然後便是這裏的老板娘很美，雖然她很少出現，但每壹個見過高升客棧老板娘的人，都說平生再未見過比她更美麗的女人，有人說世間即便有跟老板娘壹般美麗的女人，也絕不會有她那樣的風情，這是壹個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散發著迷人美麗的女人，只是能見到老板娘的客人並不算多，但能撞見壹次，便會讓人覺得不枉此行。
　　老板娘的美貌和風情既然是禍國殃民級別的，但高升客棧卻從來沒有出過事，這是罕見的，卻也透露出老板娘有深厚的背景。有人傳言老板娘本是魔教某位大人物的情婦，因此才能在這南北要地的集市開上這麽壹家客棧。這個傳言，大部分都認為是真的。說起來很殘酷，但世間大部分漂亮女人如果沒有壹棵大樹依靠，那麽她絕不可能過得很太平。
　　美貌對於女人是幸事，亦是天大的不幸。
　　季寥走進客棧，他當然不會運氣好到壹來就見到那位傳說中的老板娘。直接到櫃臺說了身份後，便有殷勤的跑堂帶季寥去客房。
　　那是壹座獨立的小樓，樓下有假山，有流水，還有花叢。此時暗香浮動，月正黃昏，無論是誰住在這樣壹座精致的小園林裏，都會心情愉快。
　　季寥自是看不見這些景色的，但有花草樹木，讓他感覺很好。花木都可以作為他的感覺器官。何況有風吹草動，他會比任何明眼人更警覺。
　　如果是正常人，初到陌生地方，會水土不服，尤其是這個類似古代的世界，除非是常年在外奔波，否則大都壹離開故土，便分外不自在，畢竟限於交通，大部分人是很少有機會出門的。季寥卻表現出超出尋常的泰然，讓見多識廣的跑堂很吃驚。
　　他當然不知道季寥慣於隨遇而安，他身體裏藏著的靈魂不屬於人類。
　　季寥自然沒有什麽包裹，他出門只需要帶錢就夠了。古往今來，大部分地方，只要有錢，就很方便。錢大概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也是最可惡的發明，它的作用已經接近於神靈的能力，這也可以視作平凡的人類，對冥冥中神祇的壹種挑戰。
　　“妳們店裏有什麽菜比較有特色。”季寥對小跑堂微笑道。
　　季公子當然不會問哪樣菜最好，那樣顯得很暴發戶，他並非天生的優雅高貴，卻不妨礙他享受這種貴公子的角色扮演，何況他現在也是貨真價實的貴公子。
　　跑堂笑道：“當然是清江魚，公子若是需要，我們馬上派人去江裏撈壹條，就是時間要等上小半個時辰。”這裏離大江雖然很近，但要短時間捉好壹條鮮活的清江魚，顯然需要最熟練的漁家出手。
　　但也只有剛從江裏撈起的魚最新鮮，做出的味道才最鮮美。
　　季寥知道清江魚，也聽說過這種魚的鮮美是出了名的。他向來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因此道：“那便做壹條來。”
　　跑堂喜道：“好，公子還有別的吩咐麽？”
　　季寥道：“我要壹壺清酒，再讓廚師給我做三個下酒的小菜，記住是兩葷壹素，食材挑著最新鮮的來，不要辣，也不要太清淡。”
　　跑堂道：“我這就去辦，下酒菜應該很快就能做好，公子稍等。”
　　他面帶喜色的出門，因為季寥這種住宿外的消費，他們是有提成的。
　　不提跑堂的去給季寥張羅酒菜，季寥走到窗邊。小樓壹共有五層，季寥在第三層。第四層是沒人住的，因為四字對於出門在外的人來說總是不吉利。至於第五層，小跑堂說是不給客人住的，至於給誰住，他沒有說。
　　進入第五層，是需要走單獨的通道。那是用壹個吊廂，通過機關運作，讓人從地上直接到第五層，類似於季寥前世的電梯作用。這裏當然沒有電，所以作出這樣壹個機關，絕不容易，而那機關的構造，絕對是常人想象不到的巧妙。
　　黃昏之後便是夜，到了此時，季寥五感要比白日裏敏銳壹點。這是身體十數年來養成的天性，黑夜於季寥，就仿佛水對於魚那樣。
　　很快有人敲門，季寥讓來人直接進來。這自然是跑堂送上來酒菜，他先是擺好酒菜，又道：“公子，剛才正好有壹條剛從河裏撈起來的清江魚送來，這魚夠大，足夠三五個人享用，所以做好後，直接分壹半給妳，妳看可行麽。這樣很快妳就能吃到，不用再等。”
　　季寥道：“那就這樣吧，能不等當然是最好的。”
　　跑堂的點頭道：“那我馬上去說。”
　　季寥笑道：“另外壹位要吃魚的人，乃是妳們店裏的自己人吧。”
　　跑堂驚訝道：“公子如何知曉的。”
　　季寥微微壹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靠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