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暗算

　　提起鐵筆翁，黃坡村的村民有些激憤，鐵筆翁夜晚求宿，他們擔心這老者死在外面，好心收留，沒想到這老者卻用他們村的四個孩子的命煉續命燈的燈油！
　　見下面有些亂，趙嶽身後的絡腮胡錦衣衛“哼”了壹聲，聲音不大，但運用上神胎神力，震得所有村民耳膜嗡嗡作響。
　　適才那壹點激憤，也被這壹聲哼給震沒了。
　　趙嶽掃了四周壹眼，很是滿意，道：“誰來交代？”
　　下面沒有人作聲。
　　陳實救下劉富貴，為村裏的三個孩子報仇，鄉下人雖然不懂何謂大明律法，但什麽是恩，什麽是仇，還是分得清楚。陳實對村子有恩，他們怎麽會背叛？
　　“不說？講義氣？鄉下人，真是天真的可愛。”
　　趙嶽忍不住笑出聲來，悠然道，“妳們覺得他對妳們有恩，所以不想供出他來？愚昧。恩義再大，能大過王法？愚民！不說出是誰動的手，妳們都是從犯，都要下大獄！”
　　他聲音突然變得嚴厲，森然道：“到了獄中，妳們不死也得扒層皮！”
　　下面還是沒有人動彈。
　　趙嶽緩緩起身，從跪下的村民之間走過，來到劉富貴面前，審視這個孩子壹番，笑道：“小娃子，妳嘴唇眼睛鼻子上的傷，像是鉤子勾出來的。妳被人采過精氣，應該是用妳的精氣煉續命燈油，吃了不少苦吧？還記得是誰救了妳麽？”
　　劉富貴跪在地上不敢動彈，卻硬著脖子道：“我不說！”
　　富貴他娘慌忙把這孩子壹把扯到懷裏，驚恐地擡眼瞥了趙嶽壹眼，又急忙收回眼神。
　　趙嶽頓時了然。
　　“諸位，鐵筆翁用孩子煉續命燈油是壹件事，他有罪，自有國法治他。他被妳們請來的人殺了，是另壹件事，妳們請人來殺他，用私刑，已然有悖大明律法。我趙家為鐵筆翁和趙家管事報仇，則是第三件事。妳們是鄉下人，不懂事，分不清條條道道。”
　　趙嶽站在人群中，環視壹周，豎起三根指頭，道，“我數到三，再沒有人招，那就休怪本官上刑了。壹！”
　　他收回壹根指頭，壹眾錦衣衛將村民們團團圍住。
　　“二！”
　　趙嶽收回第二根指頭，還是沒有人供出殺害鐵筆翁的兇手。
　　他嘆了口氣，收回第三根指頭：“三！赫連政，給這些刁民用刑！”
　　赫連政就是那個絡腮胡錦衣衛，正要下令，突然人群中站起壹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橫身擋在趙嶽的面前，正是三旺。
　　三旺張開雙臂，大著嗓門道：“不許動手！妳們講不講理？妳們趙家的鐵筆翁，殺了我們村三個小孩煉燈油，是妳們趙家理虧！自古殺人償命……”
　　赫連政掄起三眼火銃，咚的壹聲敲在他的腦門上，惡聲道：“對上官不敬，妳作死！”
　　那三眼火銃精鐵所鑄，重達十幾斤，堪比重錘，砸在三旺的腦門上，頓時三旺渾渾噩噩，滿頭滿臉都是血，身體晃了晃，卻沒有倒。
　　壹眾錦衣衛都咦壹聲，贊道：“鄉下人的腦殼就是硬，這壹下都沒死！”
　　赫連政看出自己這壹擊已經要了三旺性命，但這個鄉下人明明死了，卻又不倒，讓自己傷了臉面，當即掄起火銃又是用力敲下。
　　“咚！”
　　三旺頓時腦漿迸裂，雙膝壹軟，跪在地上，撲倒在地。
　　趙嶽後退壹步，免得腦漿濺在身上，弄臟衣服。
　　他擡腳越過三旺的屍體，從人群中走出，後面頓時傳來皮鞭抽打聲和慘叫聲。
　　趙嶽沒有回頭，目光森然，望向黃坡村中央廢墟中的那座廟宇。
　　他此身代表著大明的律法，威嚴不可犯，哪怕是入村行兇，黃楊村的村神也不敢有所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子民被欺辱。
　　過了良久，赫連政和幾個錦衣衛滿臉是血，身上也血跡斑斑，帶著笑來到他的身後，躬身道：“大人，有個婦人受不住刑，招了！”
　　趙嶽背負雙手，淡淡道：“沒有人能在殺我趙家人之後，還可以逍遙法外。他們請的人是誰？”
　　赫連政道：“壹個小符師，名叫陳實，居住在黃坡村，家中還有壹個爺爺，也是個符師。”
　　“小符師？”
　　趙嶽大是驚訝，疑惑道，“鐵筆翁和趙銘管事的實力不弱，這個小符師竟能殺掉他們？”
　　夜晚。
　　壹陣陰風吹來，陰風中壹個血淋淋的身影飄飄蕩蕩，來到黃坡村外，卻被黃坡村的幹娘舞動枝條擋住，進不了村。
　　“我要見陳符師！我要見陳符師！”
　　那鬼魂在風中哭訴，祈求幹娘放他進去，古樹上二八芳齡的女子不為所動。
　　“放他進來。”爺爺出現在月光下，冷聲道。
　　古樹上的女子目光冷冷清清，聲音也有幾分冷峻：“若是他進來了害人，誰來擔責？我守護村莊，絕不容外邪入侵！”
　　“不放他進來，樹根給妳刨了。”爺爺淡淡道。
　　女子哼了壹聲，不再阻擋。
　　壹陣陰風吹來，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呼的壹聲鉆入陳家院子，直奔陳實的臥室而去。
　　爺爺輕咦壹聲，他原本以為這冤魂是來找他的，沒想到卻是找陳實的。
　　陳實在睡夢中，突然只見黃楊村的三旺迎面走來，披頭散發，頭臉都是血，向他哭訴道：“恩公快走，他們要來殺妳了！我想擋住他們，卻擋不住，我只能來跟妳通風報信！妳快點走——”
　　他還未說完，突然黑暗中壹道長長的舌頭飛來，唰地壹聲纏在三旺的脖子上，將他拖入黑暗之中。
　　陳實嚇了壹跳，從睡夢中醒來，四周看了壹眼，心中疑惑萬分。
　　“這個夢好生真實，像三旺真的來過壹樣。真是古怪……”
　　他又躺了下去，壹時半會睡不著，又想起纏繞在三旺脖子上的細長舌頭，不由發笑，“果然夢裏什麽都有，不講邏輯。”
　　沒多久，他又睡著了。
　　陳實清晨醒來，洗漱壹番，吃罷早飯出門去拜幹娘，又向朱秀才討教古籍經典，這才向崗子村方向走去。
　　他今日還要去山君廟，他雖是換完真血，但還有五臟全真尚未煉成，算不得聖胎之體。在山君廟裏修煉，遠比在家裏修煉更快。
　　陳實走在路上，只見兩個頭戴鬥笠的人在路邊釣魚，壹左壹右，專註的盯著水面。
　　“這水裏沒有魚。”他好心提醒道。
　　“要妳管？”其中壹個釣魚人脾氣很是不好，兇了他壹句。
　　陳實沒有理會，繼續向前走，卻見樹上有人捉蟬，站在高枝上，手裏拿著個網兜，樹下還有人仰頭張望，唯恐樹上的人掉下來。
　　這時，只聽壹個釣魚人欣喜道：“中了！”
　　陳實回頭去看，心中詫異：“難道真的有魚？這溝裏的魚，不是被我捉完了麽？”
　　他前段時間太餓，四處找吃的，溝裏別說魚，就連泥鰍都被他捉得壹幹二凈。
　　陳實剛剛轉過頭，突然身體猛地壹緊，接著像是有山巒般的重物壓在身上壹般，壓得他骨頭咯吱作響！
　　“中了！”
　　他頭頂傳來捕蟬人的笑聲，站在樹下的那人也笑道：“我也中了！”
　　陳實心中壹驚，向身上看去，但見他身上有壹條條金色的光芒纏繞，指頭粗細，布滿鱗片，繞了十多匝，將他手腳捆住，讓他無法發力。
　　而他仰頭看去，卻見頭頂有壹座金燦燦的小山虛影，壓在他的天靈蓋上方，就是這座金山，壓得他骨頭作響！
　　他的身後，則有壹面龜紋大盾，也是由金光組成，封住他的後腦，意圖堵住他的神龕，讓他無從調運修為。
　　而其中壹個釣魚人身前飄浮著壹道正在靜靜燃燒的符紙，上面的符箓威力爆發，從紙中飛出金光，如金蟒舞動身軀。
　　樹上的捕蟬人面前也有壹道燃燒的符箓，符箓呈現出山巒形態。
　　樹下那人的面前飄浮著壹道繪著盾紋的符箓，也在燃燒。
　　“靈蛇符！搬山符！封禁符！”陳實認出三種符箓。
　　這三種符箓他從爺爺那裏學過，不過屬於戰鬥類的符箓，爺爺很少畫。爺倆賣的往往是驅邪避兇的符箓。
　　“就是這個小鬼，殺了鐵筆翁和趙管事？”
　　另壹個釣魚人丟下魚竿，摘了鬥笠，徑自來到陳實面前，上下打量壹番，疑惑道，“我還以為有什麽三頭六臂，沒想到是個小毛孩子。鐵筆翁也是老江湖，怎麽會死在他的手中？”
　　他不禁搖頭：“三公子讓我們偽裝，埋伏在此暗算他，真是太小心了。”
　　陳實心中慌亂：“我犯的案子被發現了，他們是官府的人，抓我砍頭的……等壹下，我還有兩張甲馬符！我可以逃走！”
　　他剛想到這裏，面前的釣魚人在他身上壹陣亂摸，尋到兩張甲馬符，收入懷中。
　　“這小鬼是不是符師？”
　　那釣魚人更加疑惑，“符師身上哪個沒有幾十上百張符箓？他身上卻只有兩張甲馬符。他是不是殺害鐵筆翁的真兇？鐵筆翁的實力極強，不弱於我。豈能被他殺了？”
　　另外三人皆是趙家的錦衣衛，紛紛恭維道：“符師之中，傅山客的排名還在鐵筆翁之上。傅山客出手，自當手到擒來。”
　　傅山客聞言，很是受用，笑道：“我能在趙家玄英府立足，靠的是本事，可不是鐵筆翁那等只會溜須拍馬之輩。”
　　他剛剛說到這裏，突然耳畔傳來山洪傾瀉般的沖擊聲，那是從陳實體內傳來的聲音，像是有洪水在陳實體內奔騰。
　　傅山客瞪大眼睛，他面前的陳實，小小的個頭飛速變高，將纏繞在身上的金色靈蛇繃得越來越緊，蛇鱗與蛇鱗之間的間隙越來越寬！
　　“不好！”
　　傅山客臉色頓變，只聽嘭地壹聲，靈蛇符形成的金色靈蛇被陳實繃得寸寸斷開，化作了紅色的朱砂四下飛濺。
　　“崩壞了我的靈蛇符！這麽大的力氣！這小子難道是個人形邪祟？”
　　傅山客臨危不亂，向後邁出壹步，這壹步邁出的同時，腳底自有清風生出，將他身軀托起，向後滑出丈余距離。
　　同壹時間，他左手袖筒中護身符箓飛出，符箓中神力爆發！
　　右手袖筒中同樣也有符箓飛出，被他捏在手中，正是力士符。
　　他應變從容，腳底的是甲馬符，左袖的六丁六甲護身符，再加上右手的力士符，足以讓他在短時間擁有近身壹戰的實力！
　　就在他的各種符箓神力爆發的壹瞬，陳實擡腳，轉身，腳步重重落下，距離傅山客只剩下三尺遠近，轉身的同時右手向後揮砍出去。
　　這壹擊快若雷霆，砍在傅山客的喉骨上。
　　傅山客喉骨破碎，陳實的掌峰有如厚重的刀背，撞擊在他頸骨第四顆骨頭上，將這顆頸骨打得從頸椎中向後跳出！
　　傅山客的後頸頓時凸起壹大塊，隨即失去對身體的控制能力，眼睜睜看著陳實猛地停頓下來，接著向後撞去。
　　壹沖，壹停，後退，宛若沒有任何慣性壹般，快得不可思議。
　　“頂著壹座金山，速度還這麽快？”
　　傅山客駭然，身體不受控制倒了下去，出去的氣多，進來的氣少，儼然是不能活了。
　　他比鐵筆翁，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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