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長城之憂

　　“修建這樣壹座重城，大約需要多少銀子？”朱慈烺問。
　　見朱慈烺有興趣，吳牲興致更高：“王部堂當年做過預算，大約需要三十萬兩銀子。”
　　朱慈烺點點頭，三十萬兩銀子對天啟朝來說，並不算什麽，但對現在的崇禎朝來說，卻是壹個巨資，雖然朱慈烺現在手握二十萬兩銀子，但他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修建山海關的重城並不是當務之急。更何況，吳牲還不是遼東督師，兩人這壹番談論也還沒有被朝臣和崇禎所接受呢。
　　“棄守寧遠，在山海關修建重城，這可不是壹件小事，不知道朝中重臣有誰是和先生壹樣的想法？”朱慈烺問。
　　吳甡搖頭嘆息：“連蔣中葆都不贊成，何況他人？”
　　蔣中葆就是蔣德璟。
　　在吳牲看來，蔣德璟是朝臣之中除他之外最有見識的人了，連蔣德璟都不贊同，其他人連想都不要想了。
　　“各地督撫也沒有麽？”朱慈烺問。
　　吳牲眼睛壹亮：“天津巡撫馮元彪或和臣壹樣的想法。”
　　朱慈烺心中有數，原本他想要用吳牲替代範誌完，現在卻改變了主意，吳甡是大才，放在遼東壹地有點大材小用，還是應該留在朝堂上繼續出謀劃策才對。
　　而天津巡撫馮元彪應該也是壹個明智之人，崇禎17年李自成破大同，進軍居庸關之時，正是天津巡撫馮元彪“具密疏”請崇禎乘海船南下，並遣其子率壹千精兵到通州“迎駕”，雖然事未果，但馮元彪的眼光看來是不錯的，用馮元彪替換範誌完應該是壹個上佳的選擇。
　　遼東之事有了主意，朱慈烺換壹個話題：“對長城沿線的防務，先生怎麽看？”
　　吳甡卻不放過，拱手道：“關於寧遠，殿下又是什麽看法，臣還沒有聽聞呢。”
　　吳牲真是有點倔，換其他人，肯定不敢直接問朱慈烺。
　　朱慈烺淡淡道：“此事關系重大，我還得再想想。另外，錦州尚在堅守，此時談論寧遠，好像早了壹點。”
　　“殿下，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雖然短時期之內，建虜尚沒有余力攻擊寧遠，可壹旦錦州失守，建虜穩固住錦州防線之後，從杏山塔山，壹直都到寧遠，都將成為建虜的攻擊目標，因此，朝廷必須早做打算，不然等到建虜兵臨寧遠城下，再想撤退可就來不及了。”吳甡臉色凝重。
　　在吳甡看來，杏山塔山都是小地方，失了就失了，但寧遠戰略位置重要，是遼東巡撫衙門所在地，城中居民數萬，是大明不得不救的地方，壹旦被圍，朝廷必然兩難。
　　朱慈烺笑壹下，還是不發表自己的看法。
　　“不瞞殿下，臣已經想好了，只等錦州失守的消息傳來，臣就上書皇上，從寧遠撤兵，嚴守山海關！”吳甡壹咬牙，將藏在心底的秘密說出來。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不過我不建議侍郎將此事在朝堂上公開提出。”朱慈烺道。
　　“為什麽？”
　　“第壹，我父皇和朝臣都不會同意，甚至有可能弄巧成拙，堅定了那些朝臣死守寧遠的決心；第二，軍機大事本就不適合放在朝堂上公開討論；第三，比起寧遠，另壹個地方的軍情更急迫。”
　　“殿下說的是哪裏？”
　　“長城！”
　　山海關從未遭受過建虜的直接攻擊，建虜幾次入寇，都是繞道蒙古，從長城破關而入，包括即將在今年十月份發生的這壹次。因此比起山海關，長城各個關隘的防務，更為急迫。
　　“殿下是說，建虜又要入塞？”吳甡臉色壹下就變了。
　　“是，如果我所料不差，今冬十月末，建虜肯定會再次繞道蒙古，從長城入塞。”
　　“現在剛二月末，錦州之戰尚未結束，殿下何以篤定建虜今冬壹定入塞？”吳牲問。
　　“先生剛剛說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建虜屢次從長城進犯，朝廷卻束手無策，如今松山新敗，我大明九邊精銳付之壹炬，京畿空虛，建虜豈能不趁虛而入？”
　　吳牲嘆口氣：“原來殿下也是這麽認為的，不過長城防務破綻多多啊……”
　　明朝歷來重視北方邊境的防禦，朱元璋和明成祖朱棣在位時屢屢向北用兵，終於將蒙元驅逐至大漠，但蒙元的威脅並沒有消除，明軍大兵壹到，他們便遠遠遁走，待明軍折返，他們又卷土重來，為了徹底解除蒙古人對邊境的騷擾，自洪武年間開始，明朝沿北方邊境，順山川走向，利用前朝修砌的長城遺跡，西起甘肅的嘉峪關，東至山海關，重新築起了壹道長墻，因長逾萬裏，故又稱‘萬裏長城’。
　　嘉靖朝之後，蒙古人衰落，遼東建虜卻漸成大患，因此明朝的防禦重點也從宣化、大同東移到山海關壹線，尤其是萬歷朝以後，建虜威脅日益增大，朝廷每年都會對山海關沿線的長城修繕加固。
　　但長城實在是太長了，光是遵化壹地的長城，就有關隘就有二十多處，加之建虜比蒙古人狡猾太多，每次入塞選擇的關隘都不相同，因此防不勝防，對明朝的防守形成極大的壓力，如果每壹處的關隘都調集重兵，嚴加防守，明朝又沒有那麽多的兵馬。
　　面對建虜，明軍依然延續過去對付蒙古人的那壹招，那就是：烽火為號，諸軍齊至，但明軍兵馬疲憊，各處兵員短缺嚴重，就算有烽火燃起，各處援兵也很難在短時間之內聚集，且建虜行軍如風，不等明天援兵到達，就攻破明軍的關隘了。
　　除了建虜行動隱蔽之外，明軍情報工作失能，不能預知建虜的入塞，也是重要原因之壹。過去蒙古人還沒有完全倒向建虜之前，他們在長城之前還有壹定的緩沖功能，壹旦建虜來襲，蒙古人會第壹時間通報長城裏的明軍，但在黃太吉親征蒙古，掃平蒙古各部之後，蒙古人已經變成了建虜的奴才，不但不會為明軍報信，而且還會為繞道的建虜提供糧草補給。
　　而明軍在長城沿線布置的“夜不收”，也就是偵騎，和建虜偵騎相比能力太差，雙方在塞外相遇，明軍的夜不收常常是全軍覆沒，無法向後方傳遞預警消息。
　　綜上各種原因，建虜寇邊入塞，屢屢能殺明朝壹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