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應該萬歲

　　柏林的街頭，人們神色匆匆，不遠處高聳的煙囪從早晨壹直冒著黑煙到深夜。德國的工廠現在並不擔心沒有訂單，他們只是擔心訂單太多加班依舊忙不過來。
　　這是壹座冰冷的城市，街頭上行人很少彼此間打招呼。他們有數不清的事情要忙碌，工廠冰冷的鐵門、車間裏冰冷的鐵窗、工業區裏冰冷的鐵軌、工作臺邊冰冷的鐵錘……可以說，整個德國現在就是壹個冰冷的國家。
　　“叮鈴！”門鈴響起，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壹個顴骨很高的男人夾著壹個看起來很大的皮包走進了這個街區拐角的小店面。他穿著並不體面的衣服，但是勝在還算幹凈，壹雙皮鞋看起來很舊了，不過卻打理的壹絲不茍。
　　他在外面躊躇了半個多小時，從下班的時間壹直磨蹭到了晚飯的時候，這才推開門走了進來。他的神色有些慌張，更多的卻是沮喪。他就住在這附近的樓房裏，是壹名標準的上班族。
　　“哦！潘森先生。”小店的老板扶了扶鼻梁上的黑色鏡框的眼鏡，壹看見自己熟悉的人走了進來，立刻放下了手裏的筆和小本子，笑著打了壹個招呼：“歡迎光臨，有什麽需要？”
　　“老板，我來買壹些面粉還有土豆。”這個走進小店的叫潘森的男人看了看店裏的四處，發現沒有其他人才小聲地說道：“我聽說您這裏……”
　　“潘森先生，我不知道您在說些什麽。土豆這裏有很多，我可以替妳挑選壹些新鮮的。”老板面帶笑容，語氣裏聽不出任何波動地說道：“不過妳要知道，面粉是帝國限量供給的物品，您只能去糧食配給所用供給票領取。”
　　潘森把大皮包放在老板面前的櫃臺上，打開之後取出了幾張被帝國政府承諾過不會貶值的新版帝國金馬克，推給了壹直微笑著的老板，開口哀求道：“我知道您這裏這種交易只收這個，我要壹些面粉，我的小女兒生病了，她和我說想吃白面包……求您。”
　　“還有麽？”老板把手按在幾張金馬克上面，輕微搓了搓，斜下目光掃了壹眼，開口問道。
　　“啊？”男人壹楞，擡頭看向老板，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還有麽？”老板又問了壹句。
　　“有……有！”男人趕緊掏自己的皮包，拿出了剩下的幾張金馬克，遞給了老板。雖然知道手裏這些錢在正常情況下可以買好多面粉，可是現在實行配給制度，大多數東西並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把錢拿了出來。
　　小店老板把錢拿過來，數了壹下，又把壹張推還給男人，回身去拿了壹個封住了袋口的包裝袋，上面用黑色的粗字體寫著“軍品補給”。然後從櫃臺下面的格子裏掏出了壹個鐵盒罐頭，看包裝竟然是精品天然黃油。
　　“50金馬克是面粉錢，另外是黃油的錢，沒有天然黃油吃白面包那是糟蹋食物……不要和別人說我這裏有黃油。”老板微笑著把兩樣東西推給楞在那裏的潘森：“希望您的女兒可以早點好起來。”
　　“真是，太感謝您了……”男人感動的快要哭出聲來，大部分柏林人已經有幾年沒有吃過天然黃油了，他們的奢侈食物僅僅只是人造黃油還有黑面包。
　　“叮鈴！”門鈴響起，潘森還沒有回頭，大門就又壹次被人從外面推開，潘森聽見聲音下意識的回頭壹看，立刻就被嚇得變了臉色。他甚至覺得天已經塌了，世界已經毀滅了。
　　壹名黨衛軍軍官身後跟著壹名背著毛瑟98K步槍的士兵，兩個人悠閑的走進了這家小店。前面的黨衛軍軍官背著手，後面的衛兵壹只手扶著門，壹只手拽著槍上的背帶。兩個人正盯著潘森，看著他手裏拿著的面粉還有黃油。
　　安靜，安靜到讓人戰栗。細碎的叮叮聲是潘森手裏拿著的黃油罐頭碰撞皮包紐扣的聲音，原因很簡單，他的手在不停的顫抖著。
　　那軍官背著手向前走了壹步，潘瑟嚇得微微挪動了壹下腳尖。他也想過逃走，可是看了壹眼門口黨衛軍士兵背著的步槍，他就失去了逃走的勇氣。
　　聽說黨衛軍都是壹些被訓練出來的惡魔，是帝國最恐怖的冷血殺戮機器：他們可以在壹千米開外壹槍打碎妳的腦袋；他們能開著坦克壹口氣打穿敵人幾十輛坦克；他們會把人半夜脫出被窩在大街上割破喉嚨；他們會吃掉不忠於元首的人還要分光他們的家產。
　　現在終於輪到他了，購買軍品補給可是重罪，最多可以判刑兩年，要被送到可怕的集中營裏服刑，每天沒日沒夜的勞動，稍微懈怠還要被人用皮鞭和拳頭毒打。
　　想到這裏，潘瑟情不自禁的咽了壹口唾沫，任由汗水從額頭滑落到鼻尖，也不敢用手擦拭壹下。壹直到那名德國軍官走到他面前，他連壹寸的距離也沒敢挪動。
　　“面粉，黃油。開生日派對？”那軍官用手指頭按了按面粉袋子，露出了嚇人的笑容來：“現在柏林的普通上班族這麽有錢了麽？還真奢侈。”
　　“他女兒病了，所以才想辦法弄到了壹些。”老板繼續人畜無害的笑著說道：“長官需要來點什麽？”
　　“女兒……多大了？”那軍官似乎來了興趣，靠在櫃臺上問了這麽壹句。
　　“十……十三歲……”潘森硬著頭皮回答道。
　　“十三歲……我兒子十六了。”那軍官掏出煙盒來，遞給潘森壹支香煙：“抽煙？”
　　“不，不抽煙。謝謝……”潘森都快哭出來了，哪還有心情抽煙。黨衛軍抓人拷問的惡名可是在柏林市民中間傳了許久了，本著無事獻殷勤的想法，潘森覺得自己壹會兒肯定要被吊到電線桿上絞死了。
　　“妳真幸福，有女兒陪在身邊。”那軍官自己抽出壹根放到嘴上，然後收起了香煙，有些絮叨的接著說道：“去年他就加入了元首青年軍訓練營，到現在也看不見個人影。”
　　壹邊絮叨，壹邊拿出了幾張金馬克，遞給了老板：“再給他幾瓶可樂，我請我們的小病人喝飲料。”
　　“長官……您……”潘森覺得自己的大腦快要死機了，他已經處理不了眼前的事態發展了。
　　“想知道為什麽我們不抓妳？”那軍官笑了，看起來依舊有些嚇人，這和臉部肌肉的褶皺有關系，有些人笑起來天生陰森恐怖，有些人笑起來就像春風拂面，顯然這個軍官就屬於前者。
　　他笑了兩聲接著說道：“那妳覺得，我抓妳做什麽？我知道私下裏妳們說我們是惡魔，我們也確實殺過人，抄過家，但是我們是黨衛軍，是元首的親軍，如果我們不做這些事情，那麽誰來做這些？我第壹次殺人的時候惡心的三天沒吃東西……”
　　“呵，我和妳說這些幹什麽？”那黨衛軍軍官嘆了壹口氣，然後搖了搖頭自嘲的笑了笑：“妳走吧，別被其他人發現了。”
　　這幾分鐘讓潘森覺得似乎過了幾十年那麽久，他弓著背抱著自己的那沈重的大皮包，裏面是珍貴的黃油面粉以及兩瓶時尚飲料可口可樂。當他越過那名門口站著的黨衛軍士兵的壹瞬間，那種解脫感差點讓他虛脫暈倒，但是他依舊邁著步子，壹直走到了街道的盡頭。
　　就在他推開自己家的房門，看見自己的妻子以及躺在床上的女兒之後，他突然笑了起來。日子確實越來越好了，他有了錢，有了食物，最近竟然還想著改善自己的生活——這壹切都是德國強大帶來的好處不是麽？比了比過去，在魏瑪共和國時期，他失去了工作，流浪街頭，帶著他的妻子和兒女睡在狹窄的小房屋裏。
　　是新的經濟刺激計劃讓他找到了工作，可以拿到很高的薪水，結果現在買回了自己的房子，又攢下了幾百塊錢的存款，如果這麽壹想，那個聽起來英明神武的元首大人，還真是應該萬歲才對啊。
　　“最近生意很好？”看著潘森走遠，那名黨衛軍軍官隨口問了問櫃臺後面的小店老板。
　　潘森不知道那名黨衛軍軍官到底是壹個多大的官員，但是小店的老板顯然是知道的，這個上校是黨衛軍負責情報收集的，實權相當大，也和這個小店有著直接的關系。
　　“生意不錯，人們對印著軍品的面粉需求量很大。萊因哈特將軍也確實高明。這些糧食即便是放到市面上去，也會被哄搶壹空，而我們這麽分散著偷偷賣，既緩解了平民對於食品配額供給的不滿，又賺了壹大筆錢。”老板笑著回答。
　　“這是奧古斯給元首定的計策，整個計劃包括穩定工作、逐步恢復食物自由交易、加班補貼制度等很多方面，目的是增強歸屬感，調動所有德國人民的愛國熱情。”那軍官站起身來向外走去：“多了就不能亂說了……最近有什麽異常情況麽？”
　　“壹切正常。”店長依舊保持著他那和藹的笑容：“這附近的居民壹向都很老實。”
　　這名軍官推門而出：“那妳繼續忙，我去下壹個店面裏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