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現在養豬，腦子被門擠了？

　　僅僅兩分鐘的時間，接待王泉的男人重新回到信貸部的辦公室，王泉疑惑的看著他，這點時間出卡都不用吧？
　　男人尷尬的笑著，“王總，剛才忽略了壹點，這次開戶是按照私人帳號還是公司賬戶？”
　　王泉想都沒想直接回道：“按公司賬戶開。”
　　男人稍微猶豫壹下，又是笑著說道：“王總，開設公司財務帳號需要提供相應的材料……”
　　王泉這才明白他回來的意圖，“我這就準備去工商局註冊公司呢，要不等公司註冊好了我再過來？”
　　“好的，那就麻煩王總了，我今天壹整天都在這裏，王總隨時過來隨時給我打電話就行。”
　　從銀行出來，王泉啟動車子前往工商局。因為趙磊的提前打招呼，工商局這邊已經提前準備了註冊公司需要的各種材料。王泉他們四個各自提供了自己的身份信息證明，剩下的就是簽字。
　　在工作人員的積極配合下，流程走的很快，結束的時候王泉輕笑著問道：“這次需要走幾天的流程？”
　　陪同王泉辦理業務的男人被其他人稱作科長，同樣笑著回道：“特事特辦，很快就可以拿到執照，王總下午就能去刻章了。”
　　王泉身邊的三個人聽到這個回答，不約而同的會心壹笑，都是表現出滿意之色。
　　“事情辦好之後過來壹趟。”
　　剛剛拿到刻好的公章，王泉就接到趙磊發來的信息，信息內沒有說明什麽事情，但王泉知道，肯定跟屠宰場的事情有關，要不然趙磊不能卡著時間發消息。
　　王泉先是把同行的三人送到農行，給接待自己的男人打電話，等他出來之後讓林東他們三個留下搬離公司帳號，自己開車去找趙磊。
　　來到趙磊的辦公室，王泉笑著問道：“領導中午都不休息嗎？”
　　躺在沙發上的趙磊坐起身子，同時伸手示意王泉在自己身邊坐下。這才不疾不徐地問道：“妳跟我說句實話，屠宰場的資金確定沒有問題吧？”
　　王泉不知道趙磊為什麽這麽問，稍稍楞了壹下，快速點頭回道：“這種事情我能跟妳開玩笑麽？公司財務帳號正在辦理，首批資金兩個億下午就能打到財務專用帳號。”
　　趙磊依舊狐疑的看著王泉，又是說道：“妳可是在大領導面前保證過的，可千萬別掉鏈子。有不少人都是打著大投資的旗號開工，等工程進入壹定階段後，就開始哭窮要求縣裏幫忙貸款。這種事情不少見，但我不希望發生在妳身上，出爾反爾的帽子給妳帶來很大的不好影響，妳懂我的意思吧？”
　　趙磊語氣中的提醒讓王泉很是無奈，只能苦笑說道：“資金會有壓力，但絕對不會幹出爾反爾的事情，也絕對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呼……”
　　趙磊長出壹口氣，眼裏的擔憂消失不見，換上笑臉看著王泉，“那就好，太多領導關註這個項目了，必須要有如履薄冰的準備。”
　　稍微停頓壹下，趙磊主動丟給王泉壹支煙，聲音輕快地說道：“昨天開會的時候，有人建議畜牧單位申請壹筆專項資金，配合著屠宰場開工的消息壹起宣傳出去，雙管齊下刺激更多的百姓開展養殖事業。”
　　嗯？養殖專項資金？
　　趙磊找自己過來說這件事，肯定是牽扯到自己了，王泉聚精會神的看著趙磊，等待他的詳細解釋。
　　“種豬補貼項目壹直都有，但種豬實現養殖收益的周期太長，不太適合剛剛入行的養殖戶。有人建議這次針對仔豬制定壹個專項補貼政策，這樣的話短時間內就能增加不少養殖戶，然後再循循漸進的進壹步提升養殖規模，擴大養殖總量。”趙磊簡單的解釋壹遍，停頓了幾秒鐘，又是問道：“妳覺得這個建議咋樣？”
　　仔豬補貼？
　　王泉聽後心頭壹跳，反問壹句，“該不會是讓我提供仔豬吧？”
　　趙磊淡淡笑著，眼神裏帶著玩味，“妳要是不願意的話，可以讓老百姓從其他地方購買仔豬，比如說正楊縣的諸美種豬場。專項補貼會根據老百姓實際購買的仔豬數量每頭給予壹定的現金補貼，如果老百姓順便購買了種豬，種豬補貼壹樣會照章發放。”
　　聽到諸美種豬場這幾個字，王泉眼皮就是壹跳。自己當初開建養殖場就是從諸美買的豬，深知諸美銷售部的待客之道。只要響應政策的老百姓足夠多，諸美肯定會給予適當的優惠，萬壹他們的種豬報價低於自己這邊，種豬場繁育出來的種豬賣給誰？
　　這是逼著自己配合政策啊！
　　王泉沒好氣的看著趙磊，“我就算配合工作，壹次性也提供不出太多的仔豬。再說了，把我養殖場的仔豬分給老百姓，跟拆東墻補西墻有啥區別，根本提升不了平西縣的養殖總量啊。”
　　趙磊滿不在乎的搖頭，“提升養殖總量不是現階段的要求，現階段最重要的是提高養殖戶的數量，讓更多的人參與到養殖產業當中，帶動更多的百姓創造更多的收入。只有百姓們賺到錢了，才會對養殖產業持有更大的信心，才能讓他們加大對養殖產業的投入，等種豬數量鋪開之後，還擔心養殖總量提升不上來嗎？”
　　趙磊這麽壹說，王泉算是明白了他的真實用意。
　　說好聽點，這是政府掏錢讓百姓賺錢。說難聽點，這是放長線釣大魚，先用仔豬給百姓創造收益，提高他們對養殖產業的信心，吸引著養殖戶增添種豬，從而擴大養殖總量。
　　種豬補貼常年都有，仔豬補貼只需要申請壹次，只要帶動壹部分百姓加入到養殖產業當中，並且讓他們嘗到甜頭，就不怕沒有人繼續追加投資。
　　“昨天參會的都是各個鄉鎮的鎮長和鄉長，不少人支持這個舉措，當場表態會積極配合宣傳，盡可能提升轄區內的養殖戶數量。有人希望妳的種豬場和養殖合作社踴躍參與進來，還有人希望妳能給新加入的養殖戶提供技術支持，共同努力提高平西縣的養殖事業。”
　　趙磊不在說話，笑瞇瞇的看著王泉。
　　趙磊的故作姿態讓王泉笑出了聲，揶揄問道：“妳剛才說的有人建議申請仔豬補貼，這個人是誰？還有希望我踴躍參與的人是誰？我必須得好好感謝壹下他們看得起我。”
　　趙磊臉色壹怔，故作輕松的揮了揮手，“都是壹心壹意為百姓辦實事的優秀黨員，妳覺得他們是想讓妳感謝他們？還有，做大事不要在意細節。”
　　王泉聽得直撇嘴，暗暗腹誹這個‘有人’怕不是眼前的妳吧？
　　屠宰場建成之後需要大量的生豬供應，單憑自己的養殖場肯定無法滿足，如果能有更多的百姓加入進來，生豬資源的壓力就會減輕壹些，從這方面來看，對自己是好事兒。
　　可若是把仔豬賣給老百姓，將來收豬的時候保證不了他們把豬賣到自己的屠宰場，壹旦操作不慎就有可能造成損失。
　　想到這裏，王泉擡頭看向趙磊，“把仔豬賣給養殖戶也不是不行，種豬場和合作社給予壹定的支持也可以，技術支持更不用多說。但我有壹個要求，必須得答應。”
　　“什麽要求？”
　　“提前簽訂生豬收購合同，他們從我這裏買走的仔豬，養成之後必須賣到我的屠宰場，我也不占他們的便宜，價格就按當時的市場價位計算。至於他們從其他地方購買的仔豬，我不管，隨他們怎麽做都行。”
　　……
　　在中原地區的農村，最常見的就是鄰裏街坊蹲在路邊，邊吃邊聊。聊十裏八鄉的八卦趣事，聊經濟政策改變會給自己帶來什麽影響，聊某壹任領導到底給老百姓做了好事還是壞事……
　　信息化時代給百姓帶來的最大便捷就是談資豐富了許多，各式各樣的消息互相碰撞，碰撞的結果就是聊到同壹話題時個人判斷的不統壹，最終演變成擡杠。
　　“妳凈瞎球扯，國家根本不允許豬肉價格壹直居高不下，前幾年豬肉漲到17塊錢壹斤的時候，不就是國家出手大量引進進口豬肉，壹個月不到豬肉價格就變成了13。等著看吧，養豬的人馬上就該哭了，這個時候還想養豬，除非腦子被門擠了。”
　　壹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光著上半身，脖子上搭著壹條發黃的毛巾，壹只手拎著空碗和筷子，另外壹只手夾著香煙，咧嘴說話的時候能夠看到牙齒上沾著殘留的菜葉。
　　“孫老二，妳說那麽多，還是擋不住養豬的人賺錢。看看今年養豬的那幾個，哪壹個不是賺的兜裏裝不下。”
　　被人質疑，並不影響孫老二高談闊論的興致，反而激起了他的鬥誌，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斜對面還在吃飯的男人，又是說道：“前段時間鄉裏下來人宣講養豬的好處，這麽長時間了，有幾個人下手了？現在的農村人不是以前了，誰還傻乎乎的相信上面那些人說的話。妳說的那麽好聽，妳咋不去買頭老母豬回來養呢？”
　　孫老二說話的時候，周圍好幾個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有人甚至輕輕點頭，似乎認同了孫老二的說法，特別是中間那幾個娘們兒，看自己的目光都帶著火光，這種表現讓孫老二更加亢奮，正準備繼續說下去，壹輛破舊的黑色電動車來到了跟前。孫老二故作姿態對著電動車上的年輕人說道：“我割了豬頭肉，今天簡單吃點。”
　　有人聽到這句話，悄悄撇了撇嘴，吃個豬頭肉值得這麽刻意的說出來？有人露出不屑的表情，有人則是直接起身準備回家。
　　電動車上的年輕人看著說話的孫老二說道：“爸，妳跟我回來壹趟，我有事跟妳說。”
　　孫老二微微壹楞，想要拒絕卻感覺到兒子的口氣有些不對勁兒，不情不願的起身，目光卻是下意識的看向了那幾個娘們兒，註意到那幾個娘們兒的目光隨著自己起身發生改變，心裏多少有些依依不舍，但還是跟著自家兒子回了家。
　　進門之後，孫老二就不耐煩地問道：“啥事兒？趕緊說。”
　　孫浩然從電動車上下來，顧不上洗去臉上的灰塵，直接拿過來兩個小板凳，遞給孫老二壹個，自己隨之坐下，“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看到街南邊正在施工，人家說是準備蓋壹個大型屠宰場，還說投資的老板就是仁和鄉養豬的那個。”
　　聽到養豬，孫老二變得更加不耐，皺著眉頭說道：“跟咱有啥關系？”
　　孫浩然臉上閃過糾結掙紮，幾秒種後突然變得堅毅，“爸，我不想在工地幹活了，我想在家養豬。”
　　孫老二楞住了，自己剛剛還在高談闊論，說這個時候養豬的人都是被門擠了腦袋，現在兒子就跟自己說要養豬？這不是打自己的臉麽！或許是惱羞成怒，或許是真的不看好養豬，孫老二臉色瞬間變得陰沈起來，狠狠瞪著兒子，“不行。”
　　孫浩然似乎早已料到父親的態度，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眼神定定的看著孫老二，又是說道：“妳自己都說了，現在豬價上漲就是因為養豬的太少了，換成查環保之前的養殖量，肯定不會出現這麽高的價錢。”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中年男人直接站起身，端著空著的飯碗走進廚房，他說的那些話都是從手機上看來，真要讓他解釋，他也說不出個壹二三。
　　孫浩然沒有放棄，跟著孫老二走進廚房，站在門口堵住進出的通道，繼續說道：“妳還說了，男人不能給別人打壹輩子工，而且妳已經不打工了。”
　　孫老二被這句話刺激到了，漲紅著臉訓斥道：“老子養了妳二十年，妳才養活老子幾天就不耐煩了？啊？妳是不是不想養老子，不想養妳就直說，我明天就去鎮裏敬老院。”
　　孫浩然壹臉認真的看著孫老二，自家老子的臉皮厚度他比誰都清楚，不疾不徐地說道：“我不是不想養，就是因為我想給妳養老，更不能給人打壹輩子工。”
　　孫老二聽後壹楞，眼神變得復雜起來，卻沒再多說什麽。
　　“我初中畢業就跟著別人打工，這兩年在工地上幹活才掙的多了壹點，壹個月能賺幾個錢妳比我都清楚。爸，這點錢養活咱們爺倆是夠用了，但妳想沒想過我還得結婚娶媳婦兒？就咱家這樣的情況，妳覺得我打多少年工才能娶上媳婦？”
　　孫浩然越說越激動，身手指著破舊的老三間平房問道。
　　孫老二嘴唇哆嗦了幾下，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過了壹大會兒，才吐出壹句話，“等我歇幾天，再去上工。”
　　孫浩然眼裏閃過壹絲失望，看著孫老二又是說道：“妳說上學沒啥用，我聽了妳的，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賺錢。妳說妳幹活累的腰疼，不想再幹了，我也沒說啥，我的工資好歹能養活咱倆。爸，三年了，咱家就沒有添過大件東西，就這壹輛破電動車，還是買的二手的。妳是不是想讓老孫家斷種？”
　　孫老二猛的擡頭，狠狠瞪著孫浩然，怒聲呵斥道：“妳敢！”
　　孫浩然同樣硬著脖子看著孫老二，冷笑道：“我敢不敢不好說，但我知道，就這樣繼續下去，咱倆壹起打光棍是跑不了了。”
　　孫老二下意識的就想擡手扇孫浩然，如果是平時，孫浩然肯定要抱頭鼠竄，可今天，他居然沒有躲，反而直楞楞的看著自己。
　　猶豫了壹下，孫老二緩緩放下手，從兜裏摸出壹個皺巴巴的煙盒，掏出壹只彎曲的香煙點上，嘆氣說道：“養豬不行，手機上都說了，現在養豬賠錢的風險太大。”
　　見他這般舉動，孫浩然眼底閃過壹絲不易擦覺的笑意，靠近孫老二兩步，聲音也變得柔和許多，直視著孫老二說道：“爸，準備開屠宰場的那個老板就是養豬發的家，他就養了不到兩年。聽說還有壹個占地三千畝的養殖場正在施工，人家那麽大的老板都在積極養豬，總不能是想不開，想把賺的錢陪進去吧？”
　　孫老二下意識的就想反駁，可手機上沒有關於這種說法的信息。
　　“爸，我都想好了，咱在西墻蓋個豬圈，先不養老母豬，就買幾個小豬仔回來養。”看到孫老二再次皺眉，孫浩然趕緊說道，“妳不是腰疼麽，養豬不累，妳在家餵餵豬就行，我繼續打工賺錢。實在不行的話，我早上出門之前餵壹次豬，等我下班回來再餵壹次就行了。”
　　孫老二皺著眉頭抽煙，每壹口都深深的吸進肺裏，壹言不發。
　　孫浩然猶豫了壹下，過了幾秒鐘，又是開口說道：“要不這樣，妳先聽我壹次，如果養豬能賺到錢，妳就別反對我養豬。如果養豬賺不到錢，我以後老老實實的在工地打工，從此再也不提養豬的事情。妳就讓我沖動壹回，成不成也算是嘗試過了，最起碼不會後悔，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