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8章 再見，也是永別

　　只是，11再怎麽悍勇無畏，也改變不了他只是壹個人的事實。
　　哪怕他死戰不退，哪怕他殺敵再多，也終究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短短的功夫裏，他的身上已足足中了二十多槍，甚至有壹顆子彈打穿了他的面頰，那張清秀的臉龐亦變得血肉猙獰。
　　可即便如此，11依然沒有退過半步，他那不算寬厚的肩膀，恍若壹座堅不可催的大山，為歐陽月兒她們構築成了最後壹道防線。
　　他在用自己的命，來換取她們最後的逃生希望！
　　腳下的屍體越積越多，身上的彈孔也同樣越來越多。身上已找不到壹處完好的地方，可他壹點都不在乎。
　　即使傷痕累累，即使腳步都開始變得有些踉蹌，他還是不肯退卻半步。
　　堅強的，用著自己的身軀，為她們擋下狂風暴雨。
　　沒有壹句抱怨。
　　男人，不正是如此？！
　　不需要煽情的言語，不需要妳的感激涕零，只是在妳最需要的時候站出來，用著自己不太寬厚的身軀，為妳擋下狂風惡浪。
　　哪怕最後體無完膚、遍體鱗傷，也依然無怨無悔。
　　“噠噠噠噠……”槍聲未曾停歇，子彈依舊如疾雨般攢射。
　　可11不能退，他半步都退不得。只要讓開了壹道口子，對歐陽月兒她們來說將會是災難。
　　所以他只能緊緊握著天斬和斬月，迎著槍林彈雨，迎頭而上！
　　殺他個天翻地覆！
　　殺他個屍橫遍野！
　　“哥――！！！”升降臺上的車裏面，張欣欣哭得撕心裂肺，趴在門沿上壹聲聲悲泣的高喊著11。
　　阮清語亦是哭得天花亂墜，卻緊緊抱著張欣欣的腰不敢松開，害怕只要壹松手，這個笨丫頭就會不顧壹切的沖下去。
　　歐陽月兒用力咬著自己的手指，咬得很緊，咬得手指都流出血。可她不敢哭出聲，因為她記得，他曾經說過――最討厭遇事只會哭的女人。
　　她不想做那個讓他討厭的女人，所以哪怕心裏再傷再痛，她都不敢讓自己哭出聲來。
　　只是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
　　無聲的哭……更傷人。
　　升降臺，越升越高。
　　這處平靜的“看臺”和喧鬧慘烈的戰場也越離越遠，恍如壹個在天上、壹個在地上，明明只眼相望，卻又如海角天涯。
　　再壹次把壹個裝甲戰士壹腳踹飛，並拉過來另壹個人幫自己擋下不知從哪裏射來的子彈，11疲憊之余不忘回頭往後方瞥去了壹眼。
　　此時的升降臺離地面已有十多米的高度了，這個高度誰也跳不上來了，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可能上得去。
　　視線又瞟向升降臺上面，飛快地瞅了眼痛哭流涕的歐陽月兒、阮清語和張欣欣三人壹眼，最後他的目光落向冷夜。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觸，壹瞬間，冷夜讀懂了11眼中的含義。
　　這壹眼，有托付，也有……決別。
　　紅著眼眶，強忍著鼻頭泛起的酸意，冷夜重重點了壹下頭。
　　眼淚，終於再也止不住的崩潰淌下。
　　從沒有壹次承諾會像此刻般如此之重，他宛若扛起了壹座大山，重得無法透氣。
　　扭過頭去不敢再看，冷夜坐進了駕駛座中，低著頭，死死地咬著牙不敢吭出聲。十指緊緊捏住方向盤，捏得很緊，緊得十根手指都失去了血色。
　　最後……
　　他重重地將自己的額頭砸在方向盤上。
　　壹下、壹下、壹下……
　　是什麽樣的折磨，能讓壹個見慣了生死的鐵血戰士都如此的備受痛苦與煎熬？
　　升降臺，還在向上升著。
　　越升越高、越升……越遠。
　　“哥――！！”上方，陡然傳來張欣欣撕心裂肺的哭叫聲。
　　壹直緊緊咬著自己的手指，哪怕把手指咬破都始終不敢哭出聲的歐陽月兒終於再也承受不住，所有壓抑的感情在這壹刻徹底崩潰成殤。
　　張開嘴，將嘴角都張至崩裂的程度，豁盡所有的力氣，沖著下方用盡全力痛哭喊道：“11――！！”
　　連壹向最冷靜也最理智的阮清語同樣再也憋不住，張開嘴豁盡力氣痛哭出聲來。
　　可是無論她們怎麽哭喊，都無法讓那個男人再回過頭來看她們壹眼。
　　他就宛如壹座堅挺的大山，用著不太寬厚的身軀，始終堅強的擋在她們身前。
　　為她們阻擋壹切的狂風暴雨。
　　哪怕鮮血淋淋，哪怕滿身創傷，都不曾倒下。
　　直到……
　　“咚！！”升降臺終於徹底地升到了地面，與地表基地的壹條跑道全完貼合。
　　而那個孤單的身影，終究是留在了下面。
　　完成了他生命中最後的承諾。
　　可是……
　　她們再也看不到他了。
　　是不是……
　　永遠……
　　都見不到了？
　　“哇――！！”張欣欣仰天痛哭著，盡管衣襟早已被濕透……
　　盡管……
　　這沙漠裏的清晨寒風冷冽如刀。
　　……
　　有些故事不需要講給別人聽，有些悲傷不是誰都會懂，成長的路上，不是誰都能壹直陪伴。
　　寂寞的煙雨，還是那樣的綿長。
　　壹滴淚順著冰涼的臉頰滑落，才終於明白：我步入了妳的紅塵，已墮落成殤。
　　彼岸花開再美，葉落再悲壯，都不會再有人陪我欣賞。
　　靈魂，亦像燃燒後的煙蒂，脆弱的、破滅的、殘缺不全……
　　……
　　“嗞……”冷夜的耳麥中突然出現壹陣雜音，緊接著壹個粗獷的聲音響道：“6路，第6路，快清掃。”
　　“6路正在清掃。”
　　“三隊去匯合。”
　　“……”
　　“三隊？”
　　“……”
　　“三隊全軍覆沒……”
　　“嗞……”
　　冷夜茫然的擡起頭，發呆了數息後略有呆滯的眼神才漸漸轉為清澈。
　　耳麥中發出壹道道命令，聽著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他才想起來黑暗十字還有壹支人馬留在地表。
　　因為狂潮他們第壹時間攻擊了97區的通訊衛星，造成這壹片區域的通訊失效，同樣需要通訊衛星聯系的黑暗十字的標配耳麥也因此失去了作用。
　　不過早已預料到這種情況的黑暗十字也早早做了準備，他們在每壹輛車上都搭載了短途信號接收發射器，頻率也調整到與黑暗十字的耳麥頻道壹致。所以哪怕與狂潮那邊暫時斷開聯系，這邊的各車隊之間也能彼此在壹定範圍內聯絡上。
　　只是在11他們這壹車人進到地下基地空間後，在電梯出口交火時，車中搭載的信號器被打壞了，再接著車子又掉進了更深層的地下去了。所以別說與地表隊伍聯系上，他們自己彼此間都聯系不上了。正因為如此，所以肥鴨失蹤時冷夜找不到他。而冷夜跟肥鴨連人帶車掉進地下時，11他們也沒辦法聯系上此二人。
　　本來冷夜都快忘了還有通訊器的事了，誰想壹出來竟意外的接收到了留在地表的那支隊伍的訊息。
　　擡起頭，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這裏應該是停機坪，附近壹帶比較靜，但遠處仍不時有槍聲響起。
　　摸了摸貼在耳壁上的隱形耳麥，冷夜微微張開口，略有沙啞的聲音疲憊地說道：“禿鷹已覓食，雛鳥回巢。”
　　很快，耳麥中有聲音傳出道：“明白。七號位已打掃幹凈，禿鷹前往七號位離開。雛鳥們交叉清剿，給禿鷹斷後。”
　　“四隊收到。”
　　“六隊收到……”
　　……
　　深吸了壹口徹寒刺骨的空氣，冷夜豁然踩下了油門，吉普車轟壹下沖了出去。
　　帶著載滿了壹車的悲傷與眼淚，無驚無險的沖出了97區基地，迎著風沙揚長遠去。
　　留下了，滿心的創傷與悲泣。
　　車。
　　漸行漸遠。
　　直到再也看不見身影。